自那日幽谷被窥,林昊如同惊弓之鸟,行事愈发谨慎。他不再固定去某一处修炼,而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每次汲取灵蕴都浅尝辄止,绝不贪多,并且更加仔细地抹去一切可能留下的痕迹。就连进山出山的路径,他也刻意选择不同的偏僻小径,迂回绕行。
然而,那股如影随形的危机感并未消散,反而像逐渐收紧的绞索,让他寝食难安。夜里,他常常突然惊醒,总觉得黑暗中有一双冰冷的眼睛在注视着自己,冷汗涔涔,只能紧紧攥住那枚愈发显得神秘的破旧玉简,仿佛它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这枚玉简,自那次深夜异动、传递出破碎的混沌意蕴后,便再次沉寂下去,无论他如何尝试,甚至再次滴落泪水,都无法引动分毫。它就像一块真正的顽石,冰冷而死寂。
但林昊有种直觉,这玉简绝非凡物,它内部一定还隐藏着更深的秘密,或许是解决当前困境的关键。仙使老头那句“觉得眉心发烫,或是能‘看’到一些特别的东西时,或许可以试着去感知它”的话,反复在他脑海中回响。
“看”到特别的东西?他现在已经能“看”到天地间的灵蕴光点了,这算不算?可玉简依旧没有反应。
或许……是“看”的方式不对?或者,需要更“特别”的东西?
他想起了吞噬妖狼时,那涌入体内的狂暴能量和狼魂戾气。那种力量,算不算“特别”?如果将这戾气……导向玉简呢?
这个念头极为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那狼魂戾气如同附骨之蛆,他好不容易才勉强压制,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再主动去触碰,后果不堪设想。
可眼前的困境,如同悬顶之剑,让他没有太多选择。
这一夜,月黑风高。林昊蜷缩在冰冷的角落,确认爹娘房中再无动静后,他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到最佳,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意识沉入体内,触碰那丝被压制在意识边缘的、阴冷暴戾的狼魂残念。
“嗷——!”
仿佛一头被囚禁的凶兽被突然惊醒,那丝戾气瞬间躁动起来,暴虐、怨恨的情绪如同冰锥,狠狠刺向林昊的意识!眼前再次闪过妖狼凄厉的幻象!
林昊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但他死死守住灵台一丝清明,强忍着意识被侵蚀的痛苦,引导着这股充满负面情绪的戾气能量,不再是试图炼化或驱散,而是将其化作一股冰冷的、充满破坏欲的意念洪流,狠狠地撞向紧握在掌心的破旧玉简!
他在赌!赌这玉简能承受住,甚至……需要这种“特别”的能量!
就在那充满戾气的意念触及玉简表面的刹那——
异变陡生!
“嗡!!!”
一声远比上次更加清晰、更加高亢、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嗡鸣,猛地从玉简内部炸响!
那枚一直死寂的玉简,骤然变得滚烫!灰扑扑的表面,那些错综复杂的裂纹深处,猛地爆发出一种深邃、幽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乌光!
这乌光并非向外扩散,而是如同一个有生命的黑洞,产生了一股无可抗拒的恐怖吸力!
目标,直指林昊试图引导过来的那丝狼魂戾气!
不!不仅仅是那丝戾气!
林昊惊骇地发现,这股吸力霸道绝伦,竟顺着那丝戾气作为引子,直接作用在了他的意识之上!他感觉自己整个人的神魂,都像是要被从躯壳里强行扯出来,吸入那玉简之中!
“不——!”
他心中发出无声的呐喊,拼命挣扎,想要切断联系,却发现自己如同落入蛛网的飞虫,根本无法动弹分毫!那玉简此刻仿佛化作了一个贪婪的饕餮巨口,不仅要吞掉那丝戾气,更要吞掉他的灵魂!
眉心深处的太古神核似乎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自发地剧烈震颤起来,散发出混沌光华,试图稳固林昊的神魂,抵挡这股吸力。
两股同样霸道、却性质迥异的力量,以林昊的身体为战场,展开了短暂的、凶险万分的拉锯!
就在林昊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彻底拉入无边黑暗的极限时刻——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碎裂声,从玉简内部传来。
那汹涌的乌光和恐怖的吸力,如同被掐住了喉咙,骤然一滞!
紧接着,乌光急速内敛,缩回玉简裂纹深处。玉简表面的温度也迅速降了下去,恢复冰冷。
而那股被吸入的狼魂戾气,仿佛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昊瘫软在地,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被冷汗浸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涣散,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极度恐惧。刚才那一瞬间,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降临!
这玉简……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它刚才想……吞了我?!
惊魂未定之余,他下意识地看向掌心。
玉简依旧静静躺在那里,但表面一道原本细微的裂纹,明显扩大了几分,边缘处甚至有些许粉末状的碎屑脱落。仿佛刚才那一下,不仅吞噬了狼魂戾气,也消耗了它自身的一部分。
然而,就在这扩大的裂纹深处,一点极其微小的、比米粒还要细微的混沌色光点,如同黑暗中孕育的新星,顽强地、持续地亮了起来!
虽然光芒微弱,却异常稳定,散发出一种比之前更加纯粹、更加古老的意蕴。
与此同时,一小段远比上次清晰、虽然依旧残缺、却终于能勉强辨认出些许轮廓和韵律的“信息流”,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流入林昊近乎枯竭的意识之海。
这一次,不再是完全无法理解的混乱意蕴。
林昊模糊地“看”到,那似乎是一段极其古老、极其简拙的……“观想图”?
不,更确切地说,是一枚残缺的、由无数细密到极致的混沌符文构成的……“种子”的虚影!
这枚“种子”虚影,与他眉心深处那枚太古神核,隐隐产生了一种玄妙的共鸣!
一段断断续续、仿佛跨越万古传来的意念,伴随着“种子”虚影,烙印在他的脑海:
“噬……灵……为种……炼……万……为……墟……凝……混沌……道……基……”
林昊的心脏,再次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好像……好像弄明白了一点这玉简的用法!也好像……触碰到了脑海中那混沌意蕴的真正入门途径!
它不是简单地“吃”,而是要以吞噬而来的灵蕴、甚至是各种能量(包括刚才那危险的戾气)为“养分”,在体内凝练成一枚所谓的“混沌道基”之种?
而这枚玉简,似乎就是一个危险的“引子”和“转化器”?需要以特殊的能量(比如戾气)去刺激,才能激发更深层的东西,但过程极其凶险,稍有不慎便会被反噬!
刚才,他就是误打误撞,用狼魂戾气这把“钥匙”,强行打开了玉简更深一层的封印,虽然险些被吸干灵魂,却也得到了至关重要的信息——那枚“混沌道基”种子的观想雏形!
福兮?祸兮?
林昊看着掌心那裂纹扩大、却内蕴一点混沌星光的玉简,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这条路,显然比他想象的更加艰难,更加危险,动辄便有魂飞魄散之厄。
但……这似乎是目前唯一能看到的、可能通往真正强大的途径。
他收起玉简,再次望向窗外无边的黑夜,眼神中的恐惧依旧存在,却被一种更加坚定的、破釜沉舟般的决绝所取代。
既然无路可退,那便……只能向前了。
只是,下一次,该如何寻找既能刺激玉简、又不至于让自己瞬间毙命的“钥匙”呢?
他摸了摸似乎依旧残留着冰冷吸力的眉心,陷入了沉思。
而窗外遥远的夜色中,那股若有若无的窥探感,似乎又一次悄然掠过,带着一丝更深的玩味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