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金明苑核心区域诗声朗朗、喝彩阵阵之时,李简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那片灯火辉煌。
他并未走远,只是踱步至外围一处相对僻静的廊檐下,这里能隐约听到场内的喧哗,却又自成一方天地。
他微微侧首,对着阴影处低唤了一声:
“七宝。”
话音未落,七宝那的身影便如同一直等候在侧般,从廊柱后闪了出来。
“世子?”
李简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在主场方向。
“你立刻去听雨楼,告诉莫先生,计划提前,折扇明日开卖。”
七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干脆利落地抱拳:
“明白!”
说完,他转身便像一只灵巧的狸猫,迅速消失在园林小径的黑暗中。
李简神情重新恢复了那种慵懒的闲适,他理了理衣袖,目光随意一扫,便落在了不远处一个道纤细身影上。
随即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此时的舒儿正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调整着一盏略微歪斜的琉璃风灯。
她神情专注,小嘴微抿,一心只想在被人发现前把这小小的不完美处理好,丝毫未察觉身后的动静。
突然——
“嘿!”
一道压低了的、带着戏谑的男声在她耳后极近处响起。
“呃——!”
舒儿吓得浑身猛一哆嗦,甚至都忘了叫出声。
她小脸瞬间煞白,心脏狂跳,惊魂未定地猛地转过身。
只见身旁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正是李简。
此刻脸上还带着恶作剧得逞般的笑意,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待看清是他,舒儿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重重落回原地。
她抚着胸口,忍不住嘟起嘴抱怨道:
“公子~!您、您吓死奴婢了……”
李简看着她吓得发白的小脸,低低地笑了起来,语气却故意带着几分无辜:
“哦?我走路都没声音的,谁知道你在这儿偷偷摸鱼?”
舒儿连忙辩解,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
“奴婢没有偷懒!是、是这盏灯歪了,奴婢看着不好,想把它扶正……”
她指了指旁边那盏已然扶正的琉璃风灯,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李简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没有再追问。
他向前走了两步,来到舒儿身旁。
姿态随意地双臂搭在栏杆上,目光投向远处那片灯火辉煌:
“来陪我聊聊天。”
他靠得有些近,舒儿甚至能闻到他身上传来一种冷冽沉静的气息,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可以忽略不计的一小步。
她双手紧张地揪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蚋:
“公子……怎么不在场中热闹?
奴婢听说,今日来了好多有名的才子呢……”
李简闻言,从鼻子里轻轻哼笑一声。
“才子?”
他侧过头,目光落在舒儿泛着粉色的耳廓上,
“之乎者也,伤春悲秋,听着就让人头疼,还不如我们舒儿有趣儿。”
舒儿闻言耳根更红了,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衣领里,不敢再接话。
就在这微妙的静默间,远处又清晰地传来一阵热烈的喝彩与喧哗。
似乎是某位才子刚刚吟诵了一首极为出彩的诗作,引得众人交口称赞。
舒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声浪吸引,下意识地抬眸,循声望向那片光影交织的喧闹中心,眼中流露出几分天然的好奇与向往。
李简欣赏着她那带着少女纯真向往的侧脸,并未出声打扰。
待那阵喧哗稍歇,他慵懒的开口:
“舒儿。”
“啊?公子?”
舒儿猛地回神,连忙应声。
李简依旧望着主场方向,下颌微抬,指向那一片才子佳人聚集之处,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跟公子说说,你觉得……今晚来的这些公子里面,哪位最为优秀?”
舒儿没料到他会问这个,头摇得像拨拨浪鼓似的:
“奴婢……奴婢不敢妄议各位公子……”
“啧,怕什么,就咱们俩,闲聊嘛。”
李简不以为意,重新看向主场,
“先和我说说,那陈淮,如何。”
舒儿见他语气轻松,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了些,歪着脑袋想了想,小声答道:
“陈公子……他在京中名声是极好的。
大家都说,陈公子是‘雪中青松’,才情出众,是真正的才子,就是……
就是性子太冷了些,不爱说话,也不怎么与人结交,许多想向他请教的人都碰了钉子。”
“雪中青松?倒是贴切。”
李简轻笑,“那卫珩呢?”
“卫公子……”
舒儿蹙着眉想了想,
“卫公子家世好,武艺听说也俊,就是……性子有点急,好多小姐有点怕他,但又忍不住偷偷瞧。”
“啧,又菜又爱玩。”
李简点评一句,继续问:
“那裴云璟总该是好评如潮了吧?我瞧他总是笑眯眯的。”
舒儿重重点了点头:
“是的,裴公子是他们之中人缘最好的,待人温和有礼,从来没见他跟谁红过脸。
京里的夫人太太们提起他,没有不夸一句‘谦谦君子’的。”
李简听着,目光依旧落在远处。
“哦?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听着是挺不错。”
他顿了顿,忽然转过头看着舒儿,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那……舒儿你觉得,这位裴公子,与你家公子我相比,谁更好些?”
“啊?!”
舒儿一愣,脸蛋瞬间涨得通红,慌忙摆手:
“公子!您、您和裴公子……这、这怎么能放在一处比……”
“怎么不能比?”
李简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慌乱的模样,
“都是男人,年纪也相仿。
说说看,在你眼里,谁更顺眼些?”
舒儿被他那带着笑意的目光看得心慌意乱,脸蛋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她飞快地抬眸瞟了李简一眼,又立刻低下头,手指紧紧绞着衣角,声音细弱得几乎要被风吹散:
“自、自然是……公子您好些……”
说完这几个字,她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连耳根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绯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哦?好些?好在哪儿?”
李简不依不饶,仿佛非要听个明白。
舒儿被他问得无处可藏,整张脸连同脖颈都红透了,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一丝被逼急的哭腔:
“公子就是公子……是、是奴婢的主人……在奴婢心里,任他是谁,都比不上公子一根手指头……”
这话带着小丫鬟慌乱的表忠心,甚至有点蛮不讲理的偏袒,却奇异地取悦了李简。
他满意一笑,不再追问,重新将视线投向那灯火辉煌处。
“好了,不逗你了。”
他目光依旧望着前方,随口问道:
“那六皇子呢?他在京中风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