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一行人马慢悠悠地从林荫里踱了出来。
为首两人,衣着光鲜,气焰不凡。
一人身着绛紫团花锦袍,面容带着几分世家子弟特有的矜傲。
另一人穿着宝蓝色劲装,嘴角挂着幸灾乐祸的讥笑。
那紫袍青年目光扫过坐在地上的赵均平和那匹受伤的马,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哎呀,赵大世子,你这……这是怎么了?
方才我们哥几个瞧见一只大野彘在林中乱窜,我赶紧射了一箭想为民除害,莫不是……射偏了?惊了您的马?”
“哎呀呀,对不住,”他表情浮夸随意一拱手,
“怪在下箭法拙劣,一时失手,实在对不住啊!”
说完身后的一众随从顿时发出一阵压低了的哄笑。
赵均平捂着屁股在侍从搀扶下站起身,怒道:
“王烁!你眼睛长到后脑勺去了?这么大个活人看不见?万一这箭偏一点伤了本世子,我看你们怎么和陛下交代!”
见赵均平生怒,一旁那蓝袍青年作出一副和事佬模样,摆了摆手:
“赵大世子,火气别这么大嘛。王兄这不是给你道歉了吗?
再说了,箭矢又没长眼睛,它只认得猎物,可不认得什么,世子。”
他刻意在“世子”二字上略作停顿,身后几人发出窃笑。
“你……!”赵均平气结,脸色涨得通红,最终还是把更激烈的话咽了回去。
悻悻地瞪了王烁一眼:
“算了!这次就不与你计较!下次给本世子给看清楚点!”
对方见他这般反应,脸上那抹戏谑反而更浓了,王烁懒洋洋地在马背上拱了拱手:
“是是是,赵世子您大人有大量。下次我们一定把眼珠子擦亮了,绝不敢再惊了您的驾,这总行了吧,啊?哈哈哈。”
说完又是一阵哄笑。
赵均平也懒得再搭理他们,示意随从去牵回马匹。
李简全程在一旁一言未发,只是默默看着。
这时才来到赵均平身旁,低声问道:
“这二人,什么来头?”
赵均平忍着疼,低声解释道:
“简哥,穿紫袍那个叫王烁,是琅琊王氏的子弟,他大伯是丞相司直。
蓝衣服的叫孔瑞,是淑妃娘娘的侄子。”
李简闻言,作了然状,随即仔细回想了下沈墨给他的小册子,似乎没有眼前这两号人。
随后他看向王烁,脸上看不出喜怒,语气平淡道:
“琅琊王氏……有个叫王扬的,你认识吗?”
王烁被李简问的怔了下,他上下打量了李简一眼。
随后在脑中飞快地过了一遍族中有头有脸的子弟名字,确认没有“王扬”这号人物。
他当即认定,眼前这人多半是想胡乱扯个名头来套近乎,顿时嗤笑了一声:
“王扬?什么狗屁玩意儿,没听说过!”
他下巴微扬,语气倨傲:
“我琅琊王氏的门楣,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冒充的!”
李简见状也不生气,只是笑着叹了句:
“那真是可惜了。”
王烁被李简这没头没脑的一问一笑,弄得有些烦躁,尤其对方那张过分俊朗的脸和那份看不透的平静,更是让他觉得分外刺眼。
他心下鄙夷,想着能与赵均平混在一起的,左右也不过是些不入流的货色。
眼见赵均平这里已寻不着什么乐子,便也失了耐心,瞥了眼李简轻哼一声:
“哼,装神弄鬼!”
说罢便调转马头,准备离去。
就在他们转身,马匹迈开步子,背对着李简等人的瞬间
李简动了。
他动作极快,几乎是眨眼间便从马鞍上摘下了那张沉重的柘木弓,抽出一支雕翎箭,张弓、搭箭、瞄准,一气呵成!弓弦被他拉得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简哥!别……”
赵均平见状大惊,想要出声阻止,他怕事情闹大无法收场。
然而,已经晚了!
“嘣——!”
一声沉闷的弓弦震响!
箭矢如同黑色的闪电破空而去,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目标直指王烁的后脑勺!
王烁只觉得头顶一阵恶风袭来,头皮发麻,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噗!”
箭矢精准无比地擦着他的头皮飞过,锋利的箭簇瞬间将他束发的金冠射得粉碎!头发顿时披散下来,狼狈不堪。
那支力道惊人的箭矢去势未减,“夺”的一声,深深钉入了前方一棵大树的树干之中,箭尾剧烈震颤,发出“嗡嗡”的鸣响。
整个山谷瞬间死寂。
王烁僵在马上,感受着头顶的凉意和散落的头发,他迅速抬手摸了摸头顶,才发觉头顶已然秃了一片。
几息之后,才发出一声又惊又怒的尖叫,猛地回过头来,指着李简,气得浑身发抖:
“你……你找死!!”
孔烁等人也反应过来,纷纷拔出兵刃,怒视李简。
李简却好整以暇地缓缓放下弓,脸上带着一丝与王烁方才如出一辙的“歉意”,语气平淡无波:
“对不住,手滑了。”
他顿了顿,迎着王烁几乎要喷火的目光,慢条斯理地补充道:
“方才瞧见王公子身后窜过一头慌不择路的畜生,想着射下来为民除害,不小心惊了王公子的冠。”
他目光扫过王烁散乱的头发和秃顶,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
“实在对不住啊。”
王烁气得浑身颤抖,顶着散乱的头发,指着李简怒喝:
“一派胡言!你分明就是蓄意行凶!”
李简闻言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抹讥诮:
“行凶?如此说来,方才王公子误射野彘,也是蓄意行凶了?
他话音陡然转冷,目光如利箭般射向王烁:
“好你个王烁,蓄意谋害藩王世子,欲挑起宗室内斗,动摇国本!你该当何罪!”
王烁被这顶谋逆大帽砸得眼前一黑,声音都变了调:
“你休要血口喷人!胡说八道!”
他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涨红,随即猛地反应过来:
“你分明就是存心报复!我身后哪来的什么猎物?”
李简不慌不忙,对身旁一名亲卫使了个眼色:
“去,把方才那头'慌不择路的畜生'取下来,让王公子看个明白。”
亲卫领命上前,抬头看了看钉在高处的箭矢,足下在树干上借力一蹬,伸手握住箭杆,用力一拔,这才将箭矢取下。
只见箭簇上赫然穿着一只灰松鼠。
李简接过箭矢,目光扫过那只死不瞑目的松鼠,满意的点了点头,
而后看向王烁:
“此物毛丰皮厚,正是生发的良药。
我看便赠与王公子,回去按方服用,许能快些长出来。”
王烁看着那支带着松鼠的箭矢,再听到这番诛心之言,气的他说话都不利索了,指着李简的手都控制不住的颤抖:
“你……你!
就算真有又如何!你射我发冠,辱我门楣!今日不将你拿下,我王氏威严何存?!
给我上!”
他身后的随从们闻言,立刻刀剑出鞘,凶狠地向前逼来。
公良北与一众亲卫脸上闪过一丝不屑,长刀已然出鞘半寸,寒光凛冽。
“住手!”
赵均平见状大惊失色,连忙冲了过来。
“王烁!你疯了!?你可知这位是谁?这是靖北王世子!
你今日若是在这里动了手,届时别说靖北王的雷霆之怒你承受不起,陛下第一个就饶不了你!”
“靖……靖北王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