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斋归来后的几天,林?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时间明显变长了。
地上铺满了酒店提供的便签纸和打印纸,上面密密麻麻画满了各种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符号、方位图和推算过程。中央,是一张他凭借记忆竭力复原的静心斋后园布局草图。
他双目微赤,但眼神却亮得惊人,指尖在草图上缓缓移动,口中念念有词,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推演世界之中。
“……不对,如果是简单的‘九幽聚煞’,坎位水眼不应该有生机残留,那几条怪鱼虽然是邪物,但其存在本身就需要一丝活水之源……这里矛盾……”
“巽风被锁,煞气回旋,但回旋必有核心,核心在何处?不在池,不在竹,不在石……那在哪儿?”
“吴念之当时站立的位置……他捻动念珠的节奏……那一下精神攻击……”
忽然,他指尖猛地顿在一处——那是草图上一片看似空白,却被所有怪石、修竹、池水隐隐拱卫的区域!当时那里只种了几株不起眼的、叶片墨绿的矮灌木!
他抓起一张纸飞快地写画起来,“如果只是为了好看,根本没必要在那个方位种那种耐阴的墨叶冬青……除非,是为了掩盖什么?”
“虚位!这里是‘虚位’!”林?猛地抬起头,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他记得《乾坤策·杂篇》有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阵眼藏于无用地’!所有的煞气流转、心神侵蚀,看似源自池塘竹林,但其真正的调控核心和能量汇集点,是这里!这片不起眼的‘虚位’!”
他像是解开了一道困扰许久的难题,一股豁然开朗的兴奋感冲上头顶。虽然还不知道那“虚位”地下具体藏着什么,但找到了这个关键点,就如同掐住了一条毒蛇的七寸!更让他暗自心惊的是,这番复杂的推演,他竟未翻阅那本书,全凭记忆中心算完成,这种对算道本能的深刻理解力,连他自己都感到一丝讶异。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李威的声音传来:“小林先生,楚小姐请您过去一下。”
林?深吸一口气,压下激动,将满地纸张迅速收起,这才起身开门。
楚卿正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县城渐起的灯火。她转过身,目光落在林?还带着兴奋和些许疲惫的脸上。
“看你神色,似有所得?”她随口问道,走到沙发边坐下,姿态自然随意。
林?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身体微微前倾:“师父,我觉得那个静心斋后园,可能布了一个很大的风水局。”他按捺不住分享的欲望,将自己对静心斋阵法尤其是“虚位”的发现一一道出,虽然尽量克制,但言语间的激动仍显而易见。
楚卿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等他说完,她才轻轻颔首:“感知不算迟钝。能跳出表象,看到气机流转的趋向,算是摸到点门道了。”
她的肯定让林?心里一喜。
“不过,”楚卿话锋一转,眸光微凝,“知其阵眼,与能破其阵眼,是两回事。吴念之经营多年,那处‘虚位’必是防护最严密之处,机关、邪术,乃至可能有更强的东西守护。你若以为找到便可轻易破之,便是取死之道。”
“那我该怎么办?”林?心中一凛,虚心求教。
“计算。”楚卿言简意赅,“既认为是阵,便有生门死门,有能量流转的规律。算出最薄弱之处,找出其‘万一’可能。比埋头苦练十个新术法都有用。”
她说着,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房间角落一盆装饰用的绿萝,其枝叶的脉络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清晰。“万物皆有脉络,能量亦如是。观察,计算,而非蛮干。”
这句话如同闪电般劈入林?脑海!《乾坤策》中那些关于星罗棋布、关于周天演算的艰深篇章,似乎瞬间找到了现实的投射!他甚至不需要看书,那些文字便自动在他心中活了过来,与他观察到的静心斋格局飞速对应、演算!
看着他眼中骤然亮起的光彩和再次陷入沉思的模样,楚卿没有再打扰。她只是端起茶几上的水杯,轻轻呷了一口,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无人能察觉的欣慰。
这般悟性,这般与算道近乎天生的契合度……仿佛他生来便该是如此。而她只需站在足够高的地方,为他指出那条存在的路即可。
时间在无声的推演中飞速流逝。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李威压抑着的紧绷声音:“楚小姐!小林先生!有点情况!”
“进来。”
李威推门而入,脸色凝重,语速比平时快了些:“刚收到消息,赵祖平又去静心斋了,这次还绑了个人进去!”
“绑人?”林?一惊。
“一个穿着道袍、看起来六十多岁的老道士!那老道士似乎受了伤,是被两个人架着进去的!赵祖平跟在后面,脸色非常难看!”李威补充道,
“我们的人离得远,看不清具体样貌,但绝对是个生面孔,不是本地的。而且,就在刚才,我们布置在外围的能量检测器显示,里面的阴煞之气刚才突然暴涨,非常不稳定,还夹杂着一种很强的、充满痛苦与抗拒意味的精神能量波动,像是在激烈地对抗着什么!”
楚卿眸光骤然一冷。
林?也瞬间明白了什么,失声道:“他们抓了另一个修行者?是想……干什么?难道……要拿他献祭?!那个老道士还在反抗!”
房间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吴念之的动作,比他们想象的更快,也更狠辣!
风暴,不再酝酿,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