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距离搭救陈登等人,已悄然过去一月有余。
刘恒的生活似乎暂时回归了一种表面的平静。他有更多精力投入了对养尸术的研究和修炼之中。
值得一提的是,或许是因为修为略有精进,体内阴气循环更为顺畅,也或许是僵尸体质的强悍恢复能力,他之前被鬼火烧得精光的头顶,如今已重新长出了一层青黑浓密的发茬,长短不足一寸,硬挺如钢针,使他本来稍显文气的气质里多了些许豪放与刚毅。这让他走在街上,至少不再因为反光的光头而过于引人侧目。
这日晚间,送完一单货物后,刘恒腹中那对鲜血的渴望又隐隐泛起。他如往常一样,信步走向秦淮河方向,打算寻个僻静处,用念动力捉几条肥鱼果腹,总好过回去面对那些让他肠胃不适的寻常食物。
刘恒正想加快脚步穿过人群,目光却不经意地被前方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吸引。
是胡晓晓。
她今日未穿学生装,而是换了一身水绿色的改良旗袍,衬得身段愈发玲珑,肌肤细腻如玉。她身边还跟着一位女伴,那女伴个子极高,只比刘恒略矮少许,穿着一身利落的浅色洋装裙裤,长发束成清爽的马尾,露出一段线条优美的脖颈,眉眼明丽,顾盼间带着几分不拘小节的英气与好奇,正兴致勃勃地拉着胡晓晓在一个卖精巧首饰的摊子前挑选。
两位风格迥异却同样出众的姑娘站在一起,自然而然地成了一道吸引目光的风景线。但刘恒目光中,却还有一道显得尤为执着且令人不适的身影。
一个穿着绸缎长衫、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年轻男子,正拦在她们面前,脸上堆着过于殷勤的笑,嘴里喋喋不休。胡晓晓秀眉微蹙,眼神躲闪,明显带着不耐与窘迫,几次想借故离开,却被那男子移动脚步再次挡住。她身边的高挑女伴则已是双手抱胸,脸上愠色明显,似乎正在出言驳斥。
“晓晓,这枚胸针与你甚是相配,让我赠与你可好?”那青年男子仿佛浑然不觉,依旧笑着,伸手就要去指摊上一枚镶着水钻的蝴蝶胸针。
“李维均同学,真的不必破费,我自己看看就好。”胡晓晓声音清冷,向后微退半步。
那高挑女伴毫不客气地拍开他几乎要碰到胸针的手:“李维均,晓晓的话你是听不懂吗?非要人把话说得多难听?”
名叫李维均的男子脸色一僵,眼底闪过一丝阴鸷,但很快又被虚伪的笑容掩盖:“张瑶同学,火气何必这么大?同窗之间,互相关心不是应该的么?晓晓,你看这夜市人多杂乱,你们两个姑娘家实在不安全,不如由我护送你们回府吧?”
“多谢好意,心领了,我们还想再逛逛。”胡晓晓断然拒绝,拉着女伴张瑶的手就想从侧面离开。
李维均却又一次横移一步,挡得严实,语气也带上了几分无赖:“晓晓,何必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呢?我父亲与警察局的李局长可是故交,在这金陵城里,多少还有些颜面。你若……”
他的话越说越露骨,周围已有路人投来好奇与看热闹的目光。胡晓晓气得脸颊绯红,一双美目因焦急和无助漫上了些许水光。张瑶更是柳眉倒竖,眼看就要不管不顾地呵斥出声。
就在这时,胡晓晓焦急四顾寻找脱身之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了一个刚穿过人群、顶着一头醒目青黑发茬的高大身影上。她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也顾不得那许多顾忌,猛地抬手指向那边,脱口而出:“李维均!你、你死心吧!我…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就是他!”
一瞬间,周围的目光,包括李维均惊疑不定的视线,以及张瑶诧异的目光,齐刷刷地顺着胡晓晓手指的方向,聚焦在了刚停下脚步、一脸状况外的刘恒身上。
刘恒:“……?”
他不过是路过,想抄个近道去河边,怎么突然就成了焦点?
李维均上下打量着刘恒,见他穿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粗布衣裳,虽然身材高大,头发短得像刚还俗的和尚,但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有来头的人物,脸上立刻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蔑:“晓晓,你就算要搪塞我,也找个像样点的吧?这是哪来的莽汉?瞧这一头硬毛,也配站在你身边?”
胡晓晓话已出口,骑虎难下,索性心一横,快步走到刘恒身边,在刘恒完全没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挽住了他的胳膊。手臂传来的触感坚实而微凉,让她心中莫名一安,但还是强作镇定地对着李维均道:“谁、谁搪塞你了!他就是我男朋友,刘恒!我…我就喜欢他这样的!比你强多了!”
胳膊上传来的温热与轻微的颤抖让刘恒身体微顿。他低头看了看几乎半靠在他身侧的胡晓晓,女孩仰起脸,眼中满是恳求与慌乱,睫毛上犹沾细微泪珠,楚楚动人。
再看向那个一脸倨傲、出言不逊的李维均,刘恒顿时明白了眼前上演的是哪一出。他本不欲招惹这种争风吃醋的麻烦,但李维均那鄙夷的眼神和胡晓晓此刻的窘境,让他心底那点微妙的“护食”心态被勾了起来,毕竟胡晓晓在他心里算是个不错的朋友。
他反手轻轻拍了拍胡晓晓挽住他胳膊的手背,动作略显生硬却带着安抚的意味,然后抬眼看向李维均,目光平静却自有股无形的压力:“她说得没错。所以,你可以走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清晰地落入每个人耳中。
李维均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看似粗鄙的人呵斥,面子实在挂不住,顿时恼羞成怒:“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让我走?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不知道。”刘恒语气依旧平淡,“也没兴趣知道。我只看到,你在骚扰我女朋友。”
“你!”李维均气得脸色发白,指着刘恒,似乎想放些狠话。
一旁的高挑女伴张瑶此刻却眼睛发亮地看着刘恒,又看看窘迫却意外“刚强”的好友,忽然噗嗤一笑,添了一把火:“李维均,听见没?正主儿发话了,你再纠缠不清,可就是自找没趣了哦?”她话语带笑,目光在刘恒结实的身板和硬朗的寸头上扫过。
李维均看看面色冷淡、稳如泰山的刘恒,又看看周围越聚越多、指指点点的路人,自知再闹下去只会更丢人现眼。他狠狠瞪了刘恒一眼,撂下一句“好!很好!胡晓晓,你们给我等着!”,便悻悻然地推开人群,灰溜溜地走了。
眼见讨厌鬼终于离开,胡晓晓长长松了口气,高悬的心这才落回实处。旋即她意识到自己还紧紧挽着刘恒的胳膊,脸颊顿时红得像晚霞,触电般松开手,后退一小步,声如蚊蚋,几乎不敢抬头:“刘…刘先生,实在对不起,刚才情急之下,冒犯您了……”
“无妨,小事一桩。”刘恒笑了笑,并不在意。他对这位容易害羞却关键时刻敢豁出去的胡姑娘观感颇佳。
张瑶却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好奇地打量着刘恒,目光尤其在他那头硬朗的短发上停留了一瞬:“你就是刘恒?晓晓之前可没少提起你,说你本事大得很!今天一见,果然……嗯,很有男子气概!”她爽快地伸出手,“我叫张瑶,晓晓最好的朋友。”
刘恒与她握了握手,感觉对方手掌干燥有力,性格确实开朗直率:“刘恒。张姑娘过奖了。”他注意到胡晓晓因张瑶的话,连耳根都红透了。
“噢,你是上次问路的那个人!”张瑶突然惊呼一声。
“哎呀,别叫张姑娘,太生分了,叫我张瑶就好。”张瑶笑嘻嘻地,又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好友,“喂,晓晓,你眼光可以啊!这位刘大哥,比那个油头粉面的李维均强了不止一百倍!”
“瑶瑶!你快别说了!”胡晓晓羞得无地自容,偷偷抬眼瞥了下刘恒,见他并无不悦或嘲弄之色,心里才稍稍安定了些,但依旧羞赧得不敢与他对视。
刘恒被张瑶的直白弄得也有些失笑,只好转移话题:“两位怎么这么晚还在夜市流连?”
“都怪瑶瑶,非说在家里闷得发慌,要出来透透气,看什么南洋来的新奇玩意儿……”胡晓晓小声抱怨,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嘛!”张瑶不以为意,然后眼睛一亮,“对了,刘大哥,相逢就是缘分,为了感谢你帮我们赶走了那只烦人的苍蝇,我们请你吃宵夜吧!前面有家铺子的糖水桂花糕和酒酿圆子可是一绝!”
胡晓晓也抬起头,眼中带着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看向刘恒。
刘恒本想拒绝,他真正的“晚餐”还在河里等着呢。但看着两位姑娘期待的眼神,尤其是胡晓晓那刚经历过骚扰、惊魂未定的柔弱模样,想到自己左右也无急事,便点了点头:“也好,那就叨扰了。”
或许,偶尔体验一下这凡尘俗世的热闹与甜腻,也是一种不错的伪装和调剂。至于对血液的渴望,暂且再压一压吧,除了血太久没品尝到其他美味了,大不了拉几次肚子罢了。
三人于是并肩,融入熙攘的夜市人流之中。只是刘恒并未察觉,在远处人群的阴影里,一双阴狠嫉妒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的背影,尤其是胡晓晓与刘恒看似亲近的姿态。
“刘恒…哼,一个穷酸力夫,也敢坏我的好事…咱们走着瞧…”李维均喃喃自语,咬牙切齿地转身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