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那句“凭什么”的问话,如同冰冷的锥子,刺破了赵奕激动之下营造出的悲壮氛围,将最现实、最残酷的问题摆在了他的面前。
跪伏在地的赵奕身体猛地一颤,抵着冰冷石阶的额头传来清晰的痛感,但这痛感反而让他混乱发热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凭什么?
是啊,他凭什么?
凭他过往的敌对?凭他如今岌岌可危的处境?还是凭他那看似丰厚、但在真正超凡力量面前可能一文不值的“全部身家”?
他缓缓抬起头,脸上已没有了之前的狂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墙角后的苍白和……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坦诚。月光照在他脸上,将每一丝细微的表情都放大得清清楚楚。
林小满的【高级微表情分析术】全力运转,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捕捉着他脸上瞬息万变的信号。
瞳孔先是急剧收缩:恐惧,源于被直接戳破底牌的慌乱。
随即,嘴角微微向下拉扯,鼻翼轻微翕动:羞愧与自嘲,认识到自己确实缺乏足够的筹码。
但紧接着,他的眼神并没有涣散,反而凝聚起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这表明他并非毫无准备,他还有最后一张牌,或者说,一个不得不说的理由。
他的视线与林小满接触时,有瞬间的躲闪(恐惧),但很快又强迫自己迎上去(示诚):他在努力展现自己的“真实”,尽管这真实可能并不美好。
“林姑娘问的是……”赵奕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平静,“赵某……确实没有足够的凭仗。身家性命,在您眼中或许不值一提。过往种种,更是罪证。”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语速加快:
“但赵某可以提供一个消息,一个或许与您……与您这般存在息息相关的重要消息!”
“今日傍晚,我收到密报,太子……并非完全失势!他手中还掌握着一支极其隐秘的力量,由那个‘暗师’直接掌控。他们似乎……似乎并未放弃寻找‘异星’和‘言灵’,并且,他们将您列为了首要目标,不是清除,而是……‘捕获研究’!”
捕获研究?!
林小满心中凛然!这比单纯的刺杀或清除更令人毛骨悚然!这意味着对方不仅意识到了她的特殊性,还想把她当成实验室里的小白鼠!
赵奕紧紧盯着林小满,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继续加码,同时也像是在为自己寻求一个答案:
“而且……他们似乎掌握了一种……一种能够干扰甚至……屏蔽某种‘力量’的方法!虽然还不完善,但已经在暗中试验!赵某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但直觉告诉赵某,那绝对与您有关!”
“赵某身陷囹圄,自知无力对抗这等诡异手段。放眼京城,甚至放眼天下,或许只有您,林姑娘,拥有抗衡乃至破解的可能!”
“所以赵某今夜前来,并非全然为了寻求庇护,更是……更是想赌一把!赌您需要这个消息,赌您不会容忍有人试图掌控您这样的存在!赵某愿奉上所有,包括这条命,只求能跟在您身边,亲眼见证,甚至……有幸能参与到这场超越凡俗的博弈之中!”
他说到最后,声音再次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但眼神却异常明亮,那是一种混杂着恐惧、兴奋、以及对于踏入未知领域的强烈渴望!
林小满沉默了。
她仔细咀嚼着赵奕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
“捕获研究”、“干扰屏蔽力量”……这些词汇让她后背发凉。太子党和那个“暗师”,果然所图非小!他们不仅仅是想清除她这个“变量”,更想掌控她背后的“规则”!这触及了她的核心利益和生存根本!
而赵奕的动机,也基本清晰了。恐惧驱动(怕被太子灭口,怕被未知力量波及),利益驱动(想摆脱泥潭,寻求更强庇护),以及……一种对于超凡力量的原始好奇和向往(想亲眼见证甚至参与)。很复杂,但逻辑上说得通。
他此刻的表情,恐惧与狂热交织,卑微与野心并存,虽然不算多么高尚,但至少……足够真实。
看着跪在眼前,将自己底牌和野心都赤裸裸摊开的前状元郎,林小满忽然觉得有点好笑。这场景,像极了某些创业公司快要倒闭时,cEo拿着漏洞百出的商业计划书,跑来对潜在投资人画大饼、求融资的样子。
她需要这个“消息”,也需要一个熟悉太子党内部、有一定能力和资源的“地头蛇”来帮她处理世俗事务。赵奕,目前来看,是个高风险高收益的“投资标的”。
但“收徒”是绝对不可能的。她没什么“道”可传,也不想搞什么师徒名分把自己绑住。
她心中有了决断。
“起来吧。”林小满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说过,不喜欢别人跪我。”
赵奕愣了一下,迟疑着,有些狼狈地站起身,垂手而立,紧张地等待着最终的“判决”。
林小满看着他,缓缓说道:
“你的消息,我收到了,很有价值。”
“你的请求,我也明白了。”
“但是,”她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静,“收徒,免谈。”
赵奕眼中瞬间涌上巨大的失望,嘴唇动了动,却没敢出声。
“我身边,不需要弟子。”林小满继续道,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需要的是能办事的人。”
“你刚才说,愿意奉上全部身家,发誓追随?”
赵奕连忙点头,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林小满嘴角勾起一抹略带玩味的弧度:“身家就不必了,我不缺那点黄白之物。至于发誓……呵,那东西约束不了人心。”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着赵奕: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不是作为弟子,而是作为……嗯,‘项目合伙人’?或者,‘特别顾问’?”
看到赵奕迷茫的眼神,她换了个说法:“就是一个临时合作者的身份。你为我提供情报,处理一些我不方便出面的世俗事务。而我,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提供……嗯,‘技术支持’和‘风险规避’。”
她没说庇护,也没承诺太多,但“技术支持”和“风险规避”这两个词,在赵奕听来,已经足够了!
“至于你能走到哪一步,能得到什么,看你自己的表现和价值。”林小满最后补充道,语气带着资本家的冷静,“合作期间,若有背叛或隐瞒……”
她没说完,只是轻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却让赵奕瞬间想起了太后娘娘如今离不开“泻立停”的惨状,以及林小满那言出法反的恐怖能力,顿时一个激灵,冷汗涔涔而下。
“赵某……不,属下明白!定当竭尽全力,绝无二心!”他立刻躬身,语气无比坚定。虽然没拜师成功,但能得到一个“合作者”的身份,已经是意外之喜!
“行了,天快亮了,回去吧。”林小满摆摆手,像是打发一个刚谈完项目的乙方,“记住你刚才说的消息,继续留意太子党和‘暗师’的动向,还有我白天让你查的那两件事。”
“是!属下告退!”赵奕恭敬行礼,这次离开的脚步,虽然依旧谨慎,却带着一种如释重负和隐隐的兴奋。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林小满轻轻关上了院门。
她靠在门板上,揉了揉眉心。
“项目合伙人……啧,这身份设定,我怎么觉得自己越来越像忽悠人996的黑心老板了?”
不过,招揽了赵奕,算是初步搭建起了自己的草台班子。虽然班子目前只有一个前反派员工,但好歹是迈出了第一步。
她抬头看了看天边隐约泛起的鱼肚白。
“看来,想安安稳稳赚功德的日子,是一去不复返了。”
“也罢,”她深吸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既然躲不过,那就主动出击。”
“太子党,暗师,还有那不知在何处的苏清月……”
“就让我这个‘bUG’,好好会会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