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奏折上那欲盖弥彰的“龙体安康”四个字,如同在林小满心中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了层层探究的波澜。她强压下立刻去质问(如果还能找到人的话)那位张太医的冲动,将注意力转向了另一类更为琐碎,却也往往更能反映真实状况的记录——先帝的起居注。
相较于官方辞令的奏折,起居注由专门的史官记录,虽然也难免有所避讳,但细节更为丰富,更贴近帝王日常生活的原貌。
她找到了先帝晚年,特别是生命最后几个月的那几大本厚厚的起居注。得益于【强身健体丸】带来的精力提升和【微表情分析术】赋予的敏锐观察力,她翻阅的速度极快,目光如同精准的筛子,过滤着海量信息,寻找着任何不协调的蛛丝马迹。
记录显示,先帝在最后半年里,公开露面的次数明显减少,所谓的“静养”时间越来越长。偶有朝会或召见大臣,记录中也多次出现“圣容稍倦”、“精神不济”等隐晦词汇。这与张太医那底气不足的“龙体安康”形成了鲜明对比,进一步印证了她的判断——先帝的健康状况确实被刻意美化了。
她重点翻阅玉妃暴毙前后,以及先帝驾崩前那段时间的记录。
玉妃暴毙后,记录显示先帝“悲恸不已”,“辍朝三日”,情绪波动巨大。这似乎是正常的反应。
然而,在先帝自己生命最后的十几天里,起居注中出现了一个让林小满格外留意的、反复出现的细节。
【某日,上忽言欲食江南贡品‘桂花糕’,然此物性凉,非其时令,太医谏止,上不悦。】
【隔日,上复索‘桂花糕’,神色焦躁,近侍无奈,以蜜水代之,上怒掷杯盏。】
【又一日,上于昏沉中,仍喃喃‘桂花糕’三字……】
桂花糕?
林小满的眉头紧紧蹙起。在先帝生命垂危、连正常饮食都困难的时候,为什么会如此执着于一种性凉、且非时令的糕点?这绝非寻常!
她立刻联想到之前发现的,玉妃死前曾“极度口渴,想喝蜜水”。蜜水……桂花糕通常也是甜食,往往也会用到蜂蜜或糖桂花。
“蜜”这个元素,再次出现了!
玉妃死前想喝蜜水。
先帝临终前执着于甜腻的桂花糕。
而且,两人都出现了某种程度的……行为异常?玉妃是“辗转反侧”、“直呼口渴”,先帝是“神色焦躁”、“怒掷杯盏”,甚至昏沉中仍念念不忘。
这绝不是简单的“想吃甜食”可以解释的!
一个更大胆、更惊悚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林小满的脑海,让她瞬间汗毛倒竖!
难道……先帝和玉妃,中的是同一种毒?!或者,是作用机制类似、会导致类似症状的毒物?!
玉妃可能因为某种原因(比如她喜食的蜜枣是药引),提前毒发暴毙。
而先帝,则是在更长时间的缓慢中毒后,于生命的最后阶段,出现了类似的、对某种特定食物(桂花糕)的病态渴望?!这渴望,或许是毒素影响了神经,或许是身体在绝望中本能的求救信号?
这个假设让林小满的心脏狂跳起来。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下毒者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仅仅是争风吃醋的玉妃,而是……当朝天子!
而玉妃,很可能只是这个庞大阴谋中,一个不幸的、提前暴露的试验品或者牺牲品?!
这个想法太过骇人听闻,连林小满自己都感到一阵寒意。弑君!这是诛九族的大罪!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谁又有这样的能力和机会?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了那个隐藏在迷雾深处的名字——当时的皇后,如今的太后。
作为六宫之主,她有能力接触到先帝的饮食起居。
她有动机——确保自己的儿子(也就是当今皇上)能顺利登基?还是出于对先帝宠爱玉妃的嫉恨?或者两者皆有?
她也有机会对玉妃下手,除掉潜在的威胁。
但是,证据呢?所有这些都还只是基于零星线索和反向直觉的推测。她需要更坚实的证据链!
“桂花糕……”林小满用手指轻轻敲着记录上那三个字,眼神锐利,“这恐怕不是简单的糕点,而是……指向真相的钥匙。”
她需要弄清楚,为什么是桂花糕?这种糕点有什么特殊之处?它和可能存在的毒素之间,有什么关联?
她立刻起身,再次找到在外面焦灼等待的京兆尹。
“大人,”林小满开门见山,“我需要查阅所有关于‘桂花糕’,特别是江南贡品桂花糕的制作工艺、所用原料,以及……它可能存在的药性或者……与其他物品结合后可能产生的效果的相关记载。医书、药典、甚至民间杂记,只要是相关的,我都要!”
京兆尹听到“桂花糕”三个字,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唰”地一下又白了,比刚才听到查宫人时还要难看几分。
“桂、桂花糕?”他的声音都有些变调,“姑娘……这……这怎么又扯到桂花糕上了?”
林小满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更加确定这“桂花糕”绝不简单。她微微一笑,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
“大人,线索指向这里,我们自然要查下去。难道……这桂花糕,也有什么不能碰的忌讳?”
京兆尹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冷汗涔涔而下,最终像是认命了一般,颓然道:“下官……下官这就去想办法搜集……只求姑娘……千万慎重!慎重啊!”
看着京兆尹几乎是小跑着离开的背影,林小满站在原地,目光深沉。
桂花糕的暗示,如同一道强烈的聚光灯,将她探寻真相的道路,照亮了至关重要的一程。
她仿佛已经看到,在那金碧辉煌的宫廷深处,一场围绕着甜蜜糕点展开的、历时多年的残酷阴谋,正等待着被她这个来自异世的“反向预言家”,彻底揭开帷幕。
“好吧,”她深吸一口气,感觉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但眼中的光芒却愈发炽亮,“项目难度再次升级,从宫斗副本章节,直接跳到了弑君主线任务。”
“这功德值,不好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