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北城后城乱作一团,好几辆运粮车被掀翻在地。
麻袋破开,黑面洒在街上,与冰水一混,捧都捧不起来。
运粮队在巡城司卫兵的增援下,正在有条不紊的收拾残局。
四周围着不少看热闹的百姓,议论纷纷,各抒己见猜测着。
有说这是一场可歌可泣的兄弟情深,也有说就是个江湖蟊贼,趁机捣乱。
然而,随着大将军府的命令传出来,整座后城堪比戒严。
大队的巡城司卫兵从外城涌出来,在大街上来回巡逻。
南门出城处,更是严防死守,城墙上下,城门洞里,火光照的一片通明,卫兵三步一哨,五步一岗。
街面上还有黑衣人来回扫荡,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大将军府内,徐砚霜正在坐等消息。
辎重营调集粮草耗费了些时间,本想着尽快把粮草送去风雷关,于是连夜出发。
结果出了这么大的事。
徐旄书被劫走,无论是对徐砚霜,还是镇北军都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如今大军安稳,全靠各营主将坐镇。
如果到时候徐旄书跳出来振臂一呼,不明就里的士兵,只怕就会要揭竿而起了。
徐砚霜更不敢去想,如果劫走徐旄书的,是陈知微,后果会有多严重。
屋里炭炉燃的很旺,徐砚霜却感觉不到多少温度。
“小姐,现在担心也没用。您身体要紧,要不早些歇着,有消息我就喊您。”
徐砚霜摇摇头:“无妨,还是先等等吧!”
寒露叹了口气,不由的怀念起老国公徐寅还在的日子。
若他还在,只要到了拒北城,上下臣服,将士一心,哪会有这些变故。
在紧贴着内城墙的东市居民区,一座座独栋小院,将整个东市切割成一个个的小方块。
而一个个小方块重组,绵延,成为拒北城的富贾聚居区。
徐旄书便是被蒙眼带进了东市的一栋小院。
当进屋的那一刻,徐旄书哪怕再废柴,却也还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吱嘎!
房门关闭,屋内陡然暖和起来。
都快被冻僵了徐旄书长出一口气,顿觉捡回半条命来。
“你是谁,把我带过来想做什么?”
有烧开水的噜嘟声,有茶盏碰撞的声音。
然后,便是倒开水沏茶的声音。
徐旄书咽了一口唾沫,一日折磨,他早已饥肠辘辘。
此时若得一口热茶,便是奢侈的享受。
“喂,我跟你说话呢,你是谁?”
徐旄书试探碰上伸手,想要摘下蒙住眼睛的黑布。
一声娇斥随之响起:“你若不想死,就别动。”
徐旄书尴尬一笑,手又缓缓放了下来。
不过,好歹听出对方是个女人,而且,声音娇滴滴的,还特别好听。
古人云,闻香识女人。
举一反三,闻声识人,声音好听的女人大抵不会差到哪里去。
在徐旄书看来,好看的女人,大多心思温柔,不会是那种心狠手辣之辈。
于是,他便放心了不少,陪着笑道:“嘿嘿,那个,不知姑娘如何称呼,还得谢谢你救了我。”
“闭嘴!”
一声喝斥,像一只巴掌,狠狠抽在徐旄书的笑脸上。
徐旄书郁闷的闭起嘴巴,明明手脚自由,却不敢有其他动作。
先前两人冲进来杀人时,手脚不可谓不利落。
终于,片刻之后,茶杯放在盏托上的声音响起。
声音十分清脆。
随后,他又动了动鼻子。
当是饿的慌了,鼻尖萦绕的任何味道,徐旄书几乎都能分辨的出来。
啊,他在吃梨,还是清甜爽口的秋月梨。
不,不要啊,那是红豆糕。香香软软的红豆糕。
还有,还有......
徐旄书只觉腹中翻江倒海,嘴里口水横流。
他从未觉得,就这些普通食物也能这么香!
又听了片刻,他总算听出来这间屋里除了他和那位姑娘,还有一人。
而且,那位姑娘还是伺候人的侍女。
徐旄书狂吞口水,一连鼓了好几次勇气,终于再次开口:“那个,多谢尊驾相救,在下感激不尽。”
对方依旧在不紧不慢的吃着东西, 一言不发。
徐旄书侧头听了片刻,又道:“那个,敢问尊驾名讳,好叫在下以后报恩,不至于走错了地方。”
对方不答,侍女也没有喝斥。
徐旄书就像个小丑似的,自说自话。
而对徐旄书而言,这一切却又像在打一场哑迷。
又过了片刻,对方好似吃饱喝足,终于挪了挪身子。
“你恨徐砚霜?”那人突然问道。
徐旄书怔住了,一双手局促不安的扭在一起。
“你恨陈夙宵?”那个继续问道。
徐旄书不知来者何人,哪敢轻易作答,只有额头上冷汗滚滚而来。
徐家有暗狼卫。
皇帝照样有一支行走在暗处的影卫。
此刻,徐旄书怕的就是对方是来探他的底,一旦说错一句话,就会成为摆在陈夙宵龙案上的罪证。
“哼,真是个废物,明明自己把自己推到了悬崖边,却还在优柔寡断。”
“你,你是谁?”徐旄书抬手抹了一把冷汗,颤声问道。
“我是谁?”那人冷哼一声:“重要吗?”
徐旄书都快哭了,尼玛的,谁说不重要。
是人是鬼,你好歹让老子知道啊。
不然,老子怎么说道该说人话,还是鬼话。
“罢了,留着你也还有一点点作用。这样,我问简单点,你想死,还是想活。”
“想活,当然想活。”徐旄书毫不犹豫。
“很好。”那人轻笑一声:“看来,这个问题确实简单。能活着,谁想去死。”
话语间,带着一丝自嘲。
“你想让我做什么?”徐旄书小心问道。
“呀,看来你也不算太笨。”那人讶然一笑:“我想问问,你愿意做什么?”
“只要能活着,我什么都愿意。”
“让徐砚霜去死,你也愿意?”那人戏谑的问道。
徐旄书猛地后退一步,他是憎恶徐砚霜不假,恨也是真的恨。
但毕竟一母同胞,血脉相连。
让他如何下的去手。
“我明白了,难怪她在怨我。原来,是以为我要杀她。雁门镇是你动的手吧,还有宁策也是你的人。”
徐旄书说的很肯定,不带半点疑问。
“聪明,可惜,两次都让她逃了,还真是命大。”
“你到底是谁?”
徐旄书大怒,一步踏出,同时伸手就要去摘蒙眼的黑布。
然而,随之而至是一声尖啸。
下一刻,徐旄书只觉脖颈一痛,有温热的液体随之滑落。
“再往前一步,死!”
“我选活着!”徐旄书颤巍巍后退一步,颤抖着说道。
当锋锐刺破血肉入体的那一刻,他害怕了!
死亡太过恐怖,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