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踏在由星辰骸骨与神魔残躯铺就的古道上,林枫立刻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与苍凉。每一块碎片,都曾是一个辉煌时代的见证,如今却只能在这终极的归宿之地,诉说着无声的悲歌。
古道蜿蜒,延伸向归寂海深处。四周是绝对的“空无”,没有上下左右之分,唯有脚下这条路是唯一的存在坐标。行走其上,仿佛漫步于时间的尽头,空间的坟场。
林枫收敛心神,全力运转《万法归元诀》与混沌道果,抵御着从四面八方渗透而来的终极寂灭意境。即便只是边缘地带,那股让万物归寂的力量也无比恐怖,不断侵蚀着他的仙元、神识乃至生命本源。
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将刚刚突破至金仙后期的修为稳固到极致,周身灰金色的归墟道韵与万象光华交织,形成一层薄而坚韧的护盾。星盘悬浮在他肩头,洒下清辉,帮助他锚定自身存在,不被这片“空无”同化。
前行不过数里,林枫便感觉到压力倍增。这里的归寂之力浓郁了数倍不止,并且开始引动他内心深处对于“终结”、“消亡”的本能恐惧。各种心魔幻象开始滋生,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他耳边低语,劝他放弃,融入这片永恒的宁静。
“我心如铁,道念唯一!区区寂灭,岂能撼我?”林枫道心坚定,眼中神光湛然,以无敌意志斩灭所有幻象,步伐沉稳,坚定不移地沿着古道向前。
又前行了一段距离,前方的古道旁,出现了一具相对完整的骸骨。
那骸骨并非人形,而是一种类似于真龙的庞大生物,但骨骼呈现出一种暗金色,即便陨落无尽岁月,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它盘踞在一颗破碎的星辰核心上,头颅高昂,望向归寂海更深处的方向,似乎死前仍在遥望某个目标。
“至少是神王级别的太古遗种…”林枫心中凛然。这等存在,在外界可统御一方神域,却也只能陨落于此,化为古道旁的枯骨。
他在骸骨旁驻足,仔细感应。骸骨之上,除了浓郁的归寂道韵,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但却无比精纯凝练的…战意!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不甘与…遗憾?
“并非被归寂之力侵蚀而死,更像是…力战而竭,最终被此地环境同化。”林枫做出了判断。他伸出手,轻轻触碰那暗金色的骨骼。
嗡!
指尖传来的并非冰冷,而是一股灼热的意念碎片!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一条纵横星海的暗金神龙,为了追寻传说中的“超脱之谜”,毅然闯入归墟,踏上此路,与未知的强敌血战,最终力竭于此…
“超脱…”林枫喃喃自语,父亲他们追寻的,也是这个吗?
他对着龙骨微微一礼,既是敬其强者之姿,亦是感其求道之志。礼毕,他继续前行。
越往深处,古道两旁出现的“遗物”便越多。有断裂的青铜战戈,散发着令林枫都感到皮肤刺痛的锋锐之气;有破碎的七彩神甲,依稀可见其完好时的绚烂与强大;更有一些完全无法辨认形态的奇异残骸,散发着不属于已知任何修炼体系的力量波动…
这些遗物,无一不是绝世珍宝的碎片,其中蕴含的材料与道则,放在外界足以引起腥风血雨。但在这里,它们都失去了所有灵性,只余下最本源的材质,静静诉说着往昔的辉煌与最终的落寞。
林枫没有试图收取这些碎片。在此地,任何多余的动作都可能引动不可测的危机。而且,这些碎片已被归寂之力彻底浸染,除非他能完全掌控归寂海的力量,否则根本无法利用。
他的目标,始终是星盘指引的尽头,是父亲林啸天可能所在的地方。
不知走了多久,时间的流逝在这里变得毫无意义。林枫只能凭借自身道果的运转来估算,大约过去了三天。
此刻,他承受的压力已经达到了一个临界点。金仙后期的仙元消耗巨大,混沌道果的旋转也开始变得迟缓,护体道韵明灭不定。那无孔不入的寂灭意志,如同冰冷的海水,不断冲击着他的神魂防线。
“必须找到喘息之机,或者…找到父亲留下的线索!”林枫咬牙坚持,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
突然,他肩头的星盘发出了不同于指引方向的微弱光芒,偏向古道右侧某处。
林枫心中一动,循着感应望去。只见在古道边缘,那绝对“空无”的归寂海“海面”上,竟然漂浮着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金光?
那金光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被周围的“空无”吞噬,但却顽强地闪烁着,散发出一丝与这片死寂格格不入的、微弱却纯粹的“守护”道韵。
这丝道韵…与父亲林啸天留在万象石碑上的气息,同出一源!
父亲留下的东西!
林枫精神大振,小心地靠近古道边缘。他不敢直接触碰归寂海,那无异于自杀。他仔细观察,发现那点金光并非直接漂浮在“海面”,而是被一层薄如蝉翼、几乎透明的气泡状结界包裹着,才得以暂时存在。
那结界的气息,同样属于父亲!是父亲以无上法力,强行从归寂海中开辟出的一个临时“安全点”,并将某件东西封印其中!
但此刻,那层结界已经黯淡到了极致,布满了裂痕,眼看就要彻底破碎。一旦结界消失,里面的东西会瞬间被归寂海湮灭。
没有时间犹豫!
林枫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到最佳。他伸出右手,万象归一道韵在指尖凝聚,小心翼翼地探向那点金光所在的位置。他的动作轻柔得如同触碰初生的露珠,生怕力道稍大,就会加速那脆弱结界的崩溃。
当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结界的瞬间——
“嗡!”
整个古道,猛然一震!
并非物理上的震动,而是一种大道层面的共鸣!林枫仿佛听到了一声来自万古前的叹息,又像是无数陨落于此的强者残念的回响!
与此同时,他脚下的一块神魔手骨碎片,毫无征兆地亮起了诡异的符文!
一股冰冷、邪恶、充满贪婪与毁灭的意志,如同沉睡的毒蛇骤然苏醒,猛地从那手骨中窜出,化作一道黑红色的流光,直扑林枫的后心!
这并非活物的攻击,而是某位陨落于此的绝世魔头,残留的一缕不灭恶念!它一直被古路的道韵压制,此刻却被林枫接触父亲结界的行为所引动,发出了致命的一击!
前有父亲遗留的、即将破碎的结界与其中可能至关重要的物品,后有绝世魔头残留的致命恶念袭击!
林枫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两难境地!
若回身防御,他必将失去拯救父亲遗物的唯一机会!
若继续收取,他很可能被这缕恐怖的恶念重创,甚至陨落!
电光火石之间,林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没有回头!
他的右手,以更加稳定、更加快速的速度,点向了那即将破碎的透明结界!与此同时,他的左手向后猛地一挥,并非格挡,而是将刚刚突破至金仙后期的全部仙元,连同对“寂灭雷狱”的部分感悟,尽数凝聚在左臂之上!
他竟是要以一条手臂,硬抗那缕绝世魔头的恶念袭击,为右手争取那至关重要的刹那!
“噗嗤!”
黑红色流光狠狠撞在了林枫的左后肩!并非穿透,而是一种恶毒的侵蚀与诅咒!一股充斥着暴戾、疯狂、毁灭的负面意志,如同剧毒般瞬间涌入林枫的体内,疯狂破坏着他的经脉,侵蚀着他的道果,冲击着他的神魂!
林枫身躯剧震,脸色瞬间变得灰败,一口蕴含着黑气的鲜血狂喷而出。左臂乃至半边身体瞬间麻木,失去知觉,混沌道果剧烈震颤,光芒黯淡!
但他的右手食指,也在这一刻,稳稳地点在了那透明的结界之上!
“咔嚓…”
结界应声而碎。
然而,就在结界破碎的瞬间,其中的那点金光却并未被归寂海吞噬,而是如同找到了主人一般,化作一道暖流,顺着林枫的指尖,瞬间融入他的体内!
一股精纯、温暖、充满无尽守护与期盼意念的暖流,涌向他的识海,并与他体内那源自林啸天的血脉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与此同时,那缕侵入体内的魔头恶念,在这股充满“守护”意志的暖流冲击下,竟如同冰雪遇阳,发出了凄厉的尖啸,侵蚀的速度骤然减缓!
林枫趁此机会,《万法归元诀》疯狂运转,调动全部力量,配合那暖流,全力镇压、炼化体内的恶念!
他踉跄几步,勉强在古道上站稳,顾不上查看那融入体内的金光究竟是什么,全力对抗着内外的危机。
古道前方,依旧空无一片,不知尽头在何方。
身后的威胁暂时被身体承受,但代价惨重。
林枫擦去嘴角的黑血,看了一眼失去知觉的左臂,眼神却愈发坚定。
他再次迈开脚步,拖着伤体,一步一步,坚定地向着古道深处,向着父亲足迹延伸的方向,继续前进。
背影在无垠的归寂海映衬下,显得无比渺小,却又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