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层,洒在崎岖的山路上。云知微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向前走着。小腿上的箭伤已经溃烂发炎,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炭火上。
但她不敢停下。从吊桥逃生已经过去两天,追兵依然在身后紧追不舍。他们像是嗅到血腥味的猎犬,无论如何都甩不掉。
手中的护身符偶尔会微微发热,指引她前进的方向。这让她感到一丝慰藉,仿佛沈砚真的还在身边,守护着她。
“砚哥,”她轻声低语,嘴唇因干渴而开裂,“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护身符轻轻震动,像是在回应。这是他们之间新建立的默契——当她迷茫时,护身符会以这种方式为她指明方向。
山路越来越陡,她不得不时常停下喘息。失血过多让她头晕目眩,好几次险些从陡坡上滚落。幸好护身符总在关键时刻发出警告般的震动,让她及时稳住身形。
正午时分,她找到一处溪流,迫不及待地俯身饮水。清凉的溪水暂时缓解了她的干渴,却无法抚慰腹中的饥饿。
她已经三天没有正经进食了,仅靠野果和菌类维持生命。原本合身的衣裙如今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衬得她更加瘦弱不堪。
清洗伤口时,她发现小腿的伤势比想象中更严重。箭头造成的伤口已经化脓,周围的皮肤呈现不健康的青紫色。必须尽快找到药物治疗,否则这条腿恐怕保不住。
她撕下干净的衣料重新包扎,咬牙继续赶路。护身符指引的方向是往更高的山上走,那里人迹罕至,或许能暂时摆脱追兵。
山路蜿蜒,仿佛没有尽头。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眼前豁然开朗——一座破旧的山神庙坐落在半山腰的平地上。
庙宇显然已经荒废多年,门楣上的漆皮剥落,院墙倒塌了大半。但对她而言,这无疑是绝佳的藏身之所。
她小心地走进庙内,发现虽然破败,但主体结构还算完整。正殿里的山神像积满灰尘,供桌倒塌在一旁,角落里结着蛛网。
最让她惊喜的是,庙后有一小片菜地,虽然杂草丛生,但依稀能辨认出几种可食用的野菜。旁边还有一口水井,井水清澈甘甜。
这里简直是她梦寐以求的避难所。
她迫不及待地采了些野菜,就着井水生吃。苦涩的味道在口中蔓延,但她却吃得津津有味。这是几天来最像样的一餐了。
吃饱后,她开始仔细检查这座庙宇。正殿后方有一间小厢房,里面有一张破旧的木床和一个掉漆的衣柜。虽然简陋,但足以遮风挡雨。
她决定在这里暂住几日,等伤势稍好再作打算。
傍晚时分,她清理了厢房,用找到的旧被褥铺了床。又在外面的菜地里摘了些草药,捣碎后敷在伤口上。
做完这一切,她已经精疲力尽,倒在床上很快沉沉睡去。
这一夜,她睡得格外安稳。没有噩梦,没有追兵,只有护身符在胸前散发着温和的热度,仿佛爱人的拥抱。
第二天清晨,她被鸟鸣声唤醒。阳光从破旧的窗棂间洒入,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检查了一下腿伤,惊喜地发现草药的功效显着,红肿已经消退大半。照这个速度,再过两三天就能勉强行走了。
心情大好的她决定仔细探索这座庙宇。
在清理正殿时,她意外地在山神像底座后发现了一个暗格。暗格中放着一本泛黄的经书和几件旧衣物。
经书没什么特别,但那几件衣物却让她愣住了——那是云家侍卫的制服!
为什么这里会有云家的东西?
她仔细翻看衣物,在其中一件的内衬上发现了一个熟悉的标记:云家死士的徽记。
心跳骤然加速。她想起父亲笔记中提到的,云家曾有一支秘密部队在皇家陵寝附近失踪。难道...
她迫不及待地继续搜索,在庙宇的每一个角落仔细查找。终于,在灶房的柴堆下,她发现了一块松动的地砖。
掀开地砖,下面是一个小木盒。盒子里放着一封密信和一枚青铜令牌。
密信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但依稀能辨认出内容:
“奉命护送先帝遗诏至此,遭叛徒出卖,全军覆没。唯吾一人携诏书逃脱,藏于山神庙中。若后来者见此信,务必取诏书交予沈...”
后面的字迹被血迹污染,无法辨认。但云知微已经猜到了大概。
这一定是那支失踪的云家队伍中的幸存者留下的。他们护送先帝遗诏,却遭人出卖,只有一人逃到这里,将诏书藏了起来。
而那个“沈”,很可能就是沈砚的父亲!
她激动地继续寻找,终于在神像后的墙壁上发现了一个暗门。暗门后是一个小小的密室,里面除了一具枯骨外,只有一个铁盒。
枯骨身上穿着云家侍卫的服饰,胸前插着一把匕首,显然是重伤不治而死。云知微对着枯骨恭敬地行了一礼,这才取过铁盒。
铁盒没有上锁,里面放着一卷明黄色的绸缎——正是先帝遗诏!
她小心翼翼地展开诏书,内容让她震惊不已。
原来先帝早就察觉当今皇帝的野心,立下遗诏废黜其继承权,改立皇弟为帝。但遗诏尚未公布,先帝就突然驾崩,当今皇帝迅速登基,这封遗诏也就失去了作用。
云知微的手微微发抖。这封遗诏一旦公之于众,足以动摇皇帝的统治根基!
难怪皇帝要不择手段地铲除云家,难怪沈砚宁死也要保护她。这封遗诏,确实是催命符,也是复仇的利器。
她将遗诏小心收好,准备离开密室。就在这时,手中的护身符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有危险!
她迅速熄灭烛火,躲在神像后屏息倾听。庙外传来马蹄声和人的呼喊,追兵已经找到了这里!
“搜!她一定在里面!”是高公公尖细的嗓音。
云知微的心沉到谷底。以她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对抗这么多追兵。
她看了看手中的遗诏,又摸了摸胸前的护身符,忽然下定了决心。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她将遗诏藏在神像后的暗格中,只带着护身符和长剑,悄然从后窗翻出。腿伤依然疼痛,但她强忍着,借助杂草的掩护向庙后的山林潜行。
“在那边!”有眼尖的侍卫发现了她。
箭矢破空而来,她急忙俯身躲避。一支箭擦着她的头皮飞过,削断了几缕发丝。
她不敢回头,拼命向林中跑去。身后的追兵紧追不舍,呼喊声和马蹄声如同死神的脚步。
腿伤限制了她的速度,追兵越来越近。她能听见高公公得意的笑声:
“跑啊!看你还能跑多远!”
前方是一处断崖,已经无路可逃。云知微站在崖边,看着深不见底的山谷,心中一片平静。
或许,这就是她的归宿。和沈砚一样,坠入无尽的深渊。
“云知微,乖乖束手就擒吧!”高公公带着追兵围了上来,“把遗诏交出来,或许陛下会大发慈悲,留你全尸。”
云知微转身面对他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遗诏?什么遗诏?”
高公公脸色一沉:“别装傻!我们知道你找到了先帝遗诏!交出来!”
“就算我有,也不会交给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她昂着头,眼神轻蔑。
“敬酒不吃吃罚酒!”高公公一挥手,“抓住她!”
侍卫们一拥而上。云知微挥剑抵抗,但寡不敌众,很快就被制住。两个侍卫反剪她的双手,将她押到高公公面前。
“遗诏在哪里?”高公公掐着她的下巴,恶狠狠地问。
云知微啐了他一口:“做梦!”
高公公抹去脸上的唾沫,眼神阴鸷:“很好,很好。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他示意侍卫将她绑在树上,然后取出一把匕首。
“听说沈将军最宝贝你这张脸,”高公公用匕首轻轻划过她的脸颊,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不知道划花了,他在地下会不会心疼?”
云知微闭上眼,不予理会。她在心中默默呼唤:砚哥,等我,我很快就来陪你了。
就在高公公举起匕首的瞬间,林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箭矢如雨点般射来,数个侍卫应声倒地。
“有埋伏!”侍卫们惊慌失措,纷纷寻找掩体。
高公公也吓得躲到马后,大声喊道:“什么人?”
林中走出一队人马,为首的是一名身着戎装的中年将领。云知微认出那是边防军的服饰,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高公公,好久不见。”将领朗声道,“在我的防区内抓人,是不是该打个招呼?”
高公公脸色难看:“赵将军,这是陛下的旨意,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赵将军?云知微仔细打量那名将领,忽然想起沈砚曾经提过,边防军中有个赵擎将军,是他的旧部,为人正直。
“陛下的旨意?”赵擎挑眉,“可有手谕?”
高公公语塞,显然他这次是私自行动,并没有正式的手谕。
赵擎见状冷笑:“既然没有手谕,那就请回吧。这位姑娘,我保下了。”
“你!”高公公气急败坏,但看着赵擎身后全副武装的士兵,不敢硬来。
双方对峙着,气氛紧张。云知微屏息观察,注意到赵擎的目光不时扫过她,带着探究和关切。
他认识她?还是因为沈砚的关系?
最终,高公公恨恨地瞪了赵擎一眼,带着剩余的手下悻悻离去。
赵擎这才走向云知微,亲自为她松绑。
“云小姐,受惊了。”他的声音温和,与刚才判若两人。
云知微警惕地看着他:“赵将军为何救我?”
赵擎笑了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与云知微在庙中找到的那枚一模一样!
“这是...”云知微震惊地看着他。
“沈砚临终前托人带给我的。”赵擎的眼神黯淡了一瞬,“他让我在你最需要帮助时,出手相助。”
云知微的泪水夺眶而出。那个傻子,连身后事都为她安排得如此周到。
“他...他还说了什么?”
赵擎叹了口气:“他说,对不起,不能陪你走完这一生。希望你...好好活着。”
云知微泣不成声。好好活着,这是他最后的愿望。可是没有他,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赵擎看着她悲痛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他示意手下退开,给她一些私人空间。
“云小姐,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待她情绪稍稳,赵擎问道。
云知微擦干眼泪,眼神坚定:“我要为砚哥报仇。”
赵擎摇头:“现在不是时候。皇帝势力正盛,你单枪匹马,无异于以卵击石。”
“那要我怎么做?眼睁睁看着仇人逍遥法外?”
“当然不。”赵擎压低声音,“但要报仇,需要从长计议。我有个提议...”
他告诉她,边防军中仍有不少沈砚的旧部,他们对皇帝的所作所为早已不满。如果能联合这些力量,或许能成大事。
云知微心动了。这确实是更好的选择。
“但我需要时间准备。”赵擎说,“在这之前,你需要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处。”
他建议她随他回边防军营,那里相对安全,皇帝的手伸不了那么长。
云知微犹豫了。军营毕竟是男人的地方,她一个女子...
“不用担心,”赵擎看出她的顾虑,“我会安排妥当。况且...”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那里有沈砚留下的东西,你可能会感兴趣。”
沈砚留下的东西?云知微的心猛地一跳。
“好,我跟你走。”她不再犹豫。
赵擎满意地点头,吩咐手下准备马车。因为云知微腿伤未愈,骑马太过辛苦。
临行前,云知微借口要取回藏在庙中的私人物品,独自回到山神庙。她当然不会告诉赵擎遗诏的事,那是她最后的底牌。
将遗诏小心藏在贴身衣物内,她最后看了一眼这座给予她短暂庇护的庙宇。
在这里,她找到了复仇的利器,也找到了新的希望。
马车颠簸,驶向未知的前方。云知微靠在车窗边,望着远去的山峦。
手中的护身符微微发热,像是在安慰她。
“砚哥,”她轻声说,“我们又要开始新的旅程了。”
护身符轻轻震动,仿佛在回应。
马车驶过一处弯道,山神庙彻底消失在视野中。而在庙宇的阴影里,一个身影悄然现身,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游戏才刚刚开始,云知微。”那人轻声自语,声音低沉而熟悉。
他抬手抚过脸上的伤疤,眼中闪过狠厉的光芒。
若是云知微在此,定会认出这张脸——那是她以为早已死去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