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那声源自掌心的、沉闷如深渊巨兽心跳的震动,并非幻觉!
冰冷的骨哨紧贴着掌心溃烂的皮肉,在云知微被冻得麻木、被麻绳勒得血脉阻滞的手里,如同一条骤然苏醒的毒蛇,剧烈地、凶戾地**震颤**起来!每一次震动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邪异力量,狠狠撞击着她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末梢,仿佛要将她仅存的意识彻底震碎!
“呃……”破碎的呻吟不受控制地从她干裂的唇间溢出,身体因这突如其来的、深入骨髓的诡异震动而猛地一抽!这剧烈的抽搐瞬间牵扯到全身的伤口,尤其是脚踝处那被毒火疯狂啃噬的伤处,剧痛如同海啸般反扑回来!眼前金星乱冒,视野瞬间被一片猩红覆盖,几乎要再次晕厥过去。
她死死咬住舌尖,尖锐的痛楚混合着浓郁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强行拉回一丝摇摇欲坠的清明。视线艰难地聚焦,落在掌心那截染血的骨哨上。
它还在震!
暗褐色的骨哨表面,那些属于她自己的、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与刚刚滴落其上、还带着微弱体温的暗红血珠,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其诡异地……**交融**着。仿佛两条嗜血的毒虫在互相吞噬、融合!一股难以形容的、阴寒刺骨的气息,正从这交融的血液中,顺着震颤的哨身,丝丝缕缕地钻入她的掌心,沿着手臂的经络向上蔓延!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惊骇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压过了脚踝的剧痛!她猛地抬头,看向那个跪在面前风雪中的佝偻身影。
是那个哑奴!
花白肮脏的头发被狂风吹得乱舞,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布满深刻皱纹、冻得青紫干裂的下巴。他(云知微此刻才勉强辨认出性别)的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要埋进冰冷的雪地里,枯瘦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那只刚刚伸出的、指尖还残留着细小伤口的手,此刻正死死地抠在身下的冻土里,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着死白,仿佛在承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或恐惧。
哑奴似乎感觉到了云知微惊骇的目光,身体剧烈地哆嗦了一下,竟挣扎着想要往后缩,想要逃离。
就在这时——
“老东西!你他妈在干什么?!”
监工头目暴戾的吼声如同炸雷,骤然在风雪中响起!沉重的皮靴踏雪声疾速逼近,带着浓浓的警惕和凶狠!
哑奴的身体瞬间僵住,如同被冻僵的鹌鹑,连颤抖都停止了,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他猛地收回那只抠着冻土的手,死死地抱住自己的头,蜷缩成一团,卑微地伏在雪地里,发出无声的、绝望的呜咽。
“滚开!晦气的东西!”监工头目几步冲到近前,看也不看那卑微的哑奴,嫌恶地一脚踹在他佝偻的背上!
“噗!”一声闷响。哑奴枯瘦的身体如同破麻袋般被踹得翻滚出去,在雪地上拖出一道狼狈的痕迹,撞在一块凸起的冻石上才停下。他蜷缩在那里,发出压抑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抽气声,再也不敢动弹分毫。
监工头目凶戾的目光随即钉在云知微身上,更准确地说是钉在她那只紧握着骨哨、被麻绳捆缚的右手上!他显然看到了方才哑奴靠近和滴血的那一幕,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虑和更深的狠厉。
“手里藏的什么?!”他厉声喝问,伸手就要去掰云知微紧握的手指!
云知微心脏骤然缩紧!不能让他发现骨哨!这东西太过诡异,落在监工手里,只会成为折磨她的新工具,甚至可能暴露那个哑奴!更可能……牵出背后那声惊退狼群的闷哼!
几乎是本能,就在监工布满老茧的粗黑手指即将触碰到她拳头的瞬间,她猛地将那只紧握着骨哨的手,狠狠地、用尽全身残存力气地……按进了身下冰冷的雪泥里!
掌心深陷,冰冷的泥雪瞬间包裹住了那截仍在微微震颤的骨哨,也掩盖了她拳头的轮廓。
“还敢藏?!”监工头目勃然大怒,一把揪住云知微的头发,迫使她痛苦地仰起头,另一只手粗暴地去抓她陷在雪泥里的手腕,“给老子拿出来!”
头皮被撕扯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手腕被巨力拉扯,仿佛要生生折断!深陷雪泥的手掌被迫一点点抬起,指缝间沾满了乌黑的泥雪。那截骨哨……眼看就要暴露!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呜……” 一阵微弱、急促、带着极度惊恐的呜咽声从旁边传来。
是那个被踹到冻石旁的哑奴!他不知何时抬起了头,花白肮脏的头发缝隙里,露出一双浑浊不堪、布满血丝的眼睛。那双眼睛此刻正死死地盯着监工头目,里面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哀求?他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云知微那只被毒火侵蚀、肿胀发黑、正被麻绳深深勒入溃烂皮肉的脚踝,又指向自己干裂流血的嘴唇,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嘶气声,仿佛在用尽全身力气表达着什么。
监工头目的动作顿住了,顺着哑奴指的方向,目光落在云知微那只惨不忍睹的脚踝上。那肿胀发黑的皮肤,被麻绳勒得皮开肉绽,流出的脓血混合着污黑的泥雪,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这景象显然比一个可能藏匿的小玩意更能引起他的注意和……某种阴暗的兴趣。
“哼!”监工头目嫌恶地皱了皱鼻子,松开了云知微的手腕,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他不再关心她手里藏了什么,反而像是找到了新的乐子,狞笑着看向哑奴:“老哑巴,你怕了?怕她这烂脚?还是……怕她死得不够快?”
哑奴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里恐惧更深,却依旧死死盯着云知微的脚踝,喉咙里的呜咽声更加急促。
“既然你这么关心……”监工头目眼中凶光一闪,猛地抬脚,再次狠狠地踹向云知微那只被麻绳勒紧的、剧毒蔓延的脚踝!“那就让你看个够!”
“啊——!!!”
这一次的惨叫,已经微弱得如同濒死蚊蚋的悲鸣。极致的痛苦早已超越了身体承受的极限,连惨叫都失去了力量。云知微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如同被抛上岸的鱼,剧烈地痉挛了一下,随即彻底瘫软下去,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抽气声。眼前彻底陷入一片黑暗,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在剧痛的深渊里急速下坠。
“……拖走!丢回水牢!别真死在这脏了爷的眼!”监工头目冷酷的声音,仿佛隔着厚重的冰层传来,模糊不清。
冰冷粗糙的手抓住了她被麻绳捆缚的手脚,毫不怜惜地拖拽。身体在凹凸不平的冻土和雪地上摩擦,每一次颠簸都带来新的、撕裂般的痛苦。脚踝处的伤被反复撞击、拖行,那毒火仿佛烧穿了皮肉,直接舔舐着骨头。她感觉自己像一块被丢弃的破布,正在被拖向更深的地狱。
哗啦——!
刺骨的冰水,带着浓重的铁锈和腐烂水藻的腥臭,瞬间淹没了她!
冰冷的窒息感如同巨手扼住了喉咙,强行将云知微从昏迷的边缘拽了回来!意识在极致的寒冷和窒息中痛苦地挣扎、苏醒。
水牢。
浑浊的污水淹到了她的胸口,冰冷刺骨,迅速带走残存的热量。手腕和脚踝依旧被粗糙的麻绳紧紧捆缚着,绳子另一端系在锈迹斑斑的铁环上,将她以一个极其扭曲难受的姿势,半吊在这腥臭的水中。每一次微弱的挣扎,都让麻绳更深地陷入皮肉,尤其是脚踝处那溃烂的伤口,被污水浸泡,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针在反复穿刺!毒火在冰冷的刺激下,燃烧得更加阴毒,那啃噬的痛感仿佛直接作用于灵魂。
黑暗。死寂。只有污水缓慢流动的粘稠声响,和自己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破碎的喘息。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刻,也许是一个时辰。就在云知微觉得自己即将被这无边的寒冷、剧痛和窒息彻底吞噬时——
哗啦。
一声极其轻微的水响,在她前方不远处响起。
不是水流自然的声音。
有人!
云知微猛地抬起头,散乱湿透的头发黏在脸上,遮挡了部分视线。她努力睁大被污水刺痛的眼睛,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水牢边缘,靠近锈蚀铁栏的阴影里,无声无息地站着一个人影。
佝偻,枯瘦,浑身湿透,单薄的破衣贴在身上,更显嶙峋。是那个哑奴!
他不知用什么方法,竟避开了守卫,潜入了这死寂的水牢!他依旧深深地低着头,花白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和脖颈上。浑浊的眼睛透过发丝的缝隙,死死地盯着泡在污水中的云知微,那眼神里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痛苦、焦灼,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决绝?
他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抬起一只枯瘦如柴的手。那只手同样被污水浸泡得发白发皱,指尖还残留着之前割破的伤口痕迹。他颤抖的手指,指向云知微那只被污水浸泡、被麻绳勒紧、肿胀发黑、不断渗出污血的脚踝,又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指向自己的脖颈。
云知微的心脏猛地一跳!她顺着哑奴手指的方向,艰难地看向自己的脚踝,污浊的水面下,伤口狰狞可怖。然后,她的目光移向哑奴指向他自己脖颈的动作。
什么意思?让她看他的脖子?
哑奴见她似乎明白了,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形容的光芒。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颤抖,伸出手,一点点拨开自己脖颈侧面湿漉漉的、花白肮脏的头发。
借着水牢高处唯一一扇小窗透进来的、极其惨淡的月光,云知微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哑奴暴露出来的、那一小片枯瘦的脖颈皮肤上!
那皮肤布满了褶皱和冻疮,颜色青紫。然而,就在靠近耳根下方的位置,赫然烙印着一个东西!
那烙印只有铜钱大小,边缘模糊,似乎年代久远,颜色已经变得暗沉,几乎与周围青紫的皮肤融为一体。但烙印的图案,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烫穿了云知微的视网膜,狠狠凿进了她的脑海深处!
那是一只浴火展翅、姿态睥睨的玄鹰!
线条、轮廓、那振翅欲飞的桀骜神韵……与她之前在狼王项圈上看到的、与沈砚军旗上那只——**一模一样**!
沈砚!又是沈砚!
这个卑微的、枯瘦的、连话都不能说的老哑奴……脖颈上竟然烙印着沈砚的军徽!
一股混杂着彻骨冰寒和滔天怒焰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云知微摇摇欲坠的心防!恨意如同毒龙,在她濒死的胸腔里疯狂咆哮!是他!果然是他!连这样一个行将就木的哑奴,都是他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监视她?折磨她?还是……像那个药罐一样,给她带来新的、更绝望的陷阱?!
愤怒和绝望让她残破的身体爆发出最后一丝力气,她猛地挣扎起来,浑浊的污水被搅动,发出哗啦的声响!她想嘶吼,想质问,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破音,如同漏气的风箱!
“呜——!”哑奴显然被她剧烈的反应吓到了,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盈满了巨大的恐惧和痛苦。他猛地摇头,枯瘦的手指死死按住自己脖颈上那个玄鹰烙印,仿佛想要将它抠掉!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绝望的呜咽。他慌乱地后退了一步,溅起一片水花。
就在这时,水牢入口方向,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和锁链晃动的哗啦声!守卫来了!
哑奴浑身剧震!眼中的恐惧达到了顶点!他最后深深地、充满痛苦和一种无法言喻的复杂情绪看了云知微一眼,那眼神里似乎有千言万语,却最终化为了死寂的绝望。他猛地转身,佝偻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敏捷,如同受惊的老鼠,无声地、迅速地没入水牢深处更浓的黑暗里,消失不见。
守卫骂骂咧咧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冰冷的污水重新包裹住云知微,刺骨的寒意和脚踝处永无止境的剧痛再次清晰无比地传来。她停止了徒劳的挣扎,身体因脱力和极致的情绪冲击而剧烈地颤抖着。头无力地垂下,散乱湿透的黑发浸在污水中。
哑奴……沈砚的烙印……那惊退狼群的闷哼……矿洞深处的脚步声……还有掌心那截诡异的、吸了血就震颤的骨哨……
无数碎片在她混乱、剧痛的脑海里疯狂冲撞、旋转,却无法拼凑出任何合理的图案。只有沈砚那张冰冷决绝的脸,和那只无处不在的浴火玄鹰,如同跗骨之蛆,牢牢烙印在她的意识深处,带来比污水更冰冷、比毒火更灼烧的绝望。
守卫的脚步声停在了水牢铁栏外。冰冷的、带着审视的目光扫过泡在水中的云知微。
“啧,还没死透。”一个守卫的声音带着点无聊的嘲讽。
“头儿交代了,”另一个更冷硬的声音响起,“这女人邪性,狼群都吓跑了。上面要亲自‘过问’,在她咽气前。”
沉重的铁钩拖曳在石板地上的刺耳摩擦声响起,如同毒蛇游走。
“把她捞上来,”那个冷硬的声音命令道,“挂好。将军……要亲自审。”
“亲自审”三个字,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云知微的耳膜!
将军……沈砚?!
他要来了?!
云知微猛地抬起头,湿透的黑发黏在苍白的脸上,露出那双因为极致的痛苦和恨意而布满血丝、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眼睛!
浑浊的污水倒映着她此刻扭曲的面容,也倒映着铁栏外守卫拖曳着冰冷铁钩的身影。那钩尖在惨淡的月光下,闪烁着一点幽冷的、令人心悸的寒芒。
哗啦!
冰冷的铁钩带着风声,毫不留情地探入污浊的水中,精准地勾住了捆缚她双手的麻绳!
一股巨大的、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将她向上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