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胡同,第三处凶案现场。
尽管尸体早已移走,但青石板缝隙间仍残留着暗沉血色。空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铁锈味,混着墙角新生的青草气息,形成一种诡异的对比。
冷若冰蹲在发现尸体的位置,指尖虚点地面:“死者王富贵,绸缎商,子时三刻被发现于此。喉间剑伤宽仅一线,深三寸七分,精准切断喉管,却不伤颈骨。”
她起身,右手并指如剑,在空中虚划:“从伤口走势看,凶手应当是从正面出手,比死者矮约半头。但奇怪的是……”她眉头微蹙,“现场没有脚印,没有挣扎痕迹,就像死者心甘情愿引颈受戮。”
陆小凤没有看地面,反而打量着冷若冰。晨曦透过巷口老槐树的枝叶,在她弁帽上投下细碎光斑。当她说到“心甘情愿”四字时,他敏锐地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困惑——这不是她熟悉的江湖仇杀,也不是寻常劫财害命。
“冷捕头,”陆小凤忽然开口,“你办过多少命案?”
冷若冰直起身,拍了拍官服下摆的灰尘:“七十三起。其中悬案五起,包括这一起。”
“那你应该知道,”陆小凤踱步到她身侧,声音压低,“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武功高强的杀手,而是能让人心甘情愿去死的凶手。”
冷若冰猛然转头,碎发拂过白皙脸颊:“你认为是摄魂术?”
“或许更糟。”陆小凤从怀中取出那枚胭脂笺,对着阳光细看。那浴火凤凰在日光下愈发鲜艳,仿佛随时会破纸而出。
花满楼静立巷口,鼻翼微动:“除了血腥味,这里还残留着一种香气……与胭脂笺上的不同,更清冽,像是雪中寒梅。”
司空摘星早已不知去向,但陆小凤知道,这位偷王之王一定在探查那些常人难以触及的角落。
“王富贵生前最后见过谁?”陆小凤问。
“据他家人说,昨夜戌时,他曾赴‘醉仙楼’与一位神秘客人会面。”冷若冰道,“伙计记得那客人披着斗篷,看不清面容,但腰间佩剑,剑鞘是暗红色的。”
“醉仙楼…”陆小凤若有所思,“那可是京城最贵的酒楼之一。一个绸缎商,会见什么样的客人,需要去那种地方?”
冷若冰从袖中取出一本薄册:“这是王富贵的账本,我今早刚从他家中取来。最后几页被撕掉了,但从残存的墨迹看,他最近在做一桩大买卖,涉及西域货物。”
陆小凤接过账本,手指摩挲着被撕毁的页边:“冷捕头动作够快。”
“六扇门不是吃闲饭的。”冷若冰语气平淡,但陆小凤看见她唇角极轻微地上扬——这女捕头,也是有几分傲气的。
就在此时,一阵极细微的破空声传来。
陆小凤几乎是本能地将冷若冰往身后一拉,两根手指险险夹住一枚疾射而来的飞镖。飞镖上系着一卷纸条。
“好手法。”冷若冰从他身后转出,面上不见惊慌,反而仔细打量陆小凤的手指,“难怪江湖人说,陆小凤的灵犀一指,可夹住天下任何兵器。”
陆小凤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娟秀字迹:“欲知凤凰事,且看西山陵。”
西山皇陵?陆小凤心头一震。墨凰已去,皇陵已封,这红衣杀手为何要引他去那里?
冷若冰凑近看纸条,弁帽边缘轻轻擦过陆小凤的下颌。一股清冷的梅香若有似无地飘来——不是花满楼说的那种,而是更凛冽、更孤傲的香气。
“陷阱。”冷若冰断言,“故意引我们去皇陵。”
“也许是,”陆小凤将纸条收起,“但好猎人往往也以猎物的身份出现。冷捕头,敢不敢与我走一趟西山?”
冷若冰按刀而立,凤眼中闪过锐芒:“六扇门办案,从无不敢之说。”
“好!”陆小凤大笑,“那我们就去会会这位红衣‘凤凰’,看看他究竟是真凤凰,还是只拔了毛的山鸡!”
他伸出手,似要拍冷若冰的肩,却在半途转向,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冷若冰的目光随着他的手移动,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这一刻,他们不像是初次合作的捕快与江湖客,倒像是早已默契的老友。而西山皇陵深处,一抹红衣身影正静立在一座无名墓前,手中长剑如血,在夕阳余晖中泛着妖异的光。
剑尖轻颤,仿佛已嗅到即将到来的猎物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