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的朱漆大门紧闭,往日车水马龙的景象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山雨欲来的死寂。陆小凤叩响门环,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
开门的是护院头领雷震,他双眼布满血丝,显然一夜未眠。见到陆小凤,他紧绷的脸上挤出一丝敬意,更多的是难以掩饰的惶惑:“陆大侠,您来了!六扇门李捕头已派人知会过,府上下下,但凭陆大侠查问。”
陆小凤微微颔首,步入府内。庭院深深,楼阁亭台无不彰显着主人的豪富,但此刻,这份豪富却透着一股冰冷的空虚感。他并未急于前往书房,反而像是闲庭信步般,在庭院中缓缓踱步,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假山、回廊、乃至墙角地面的青苔。
“雷头领,”陆小凤忽然驻足,指向后院那片茂密的竹林,“昨夜,可曾听到竹林中有何异响?”
雷震一愣,仔细回想后摇头:“没有。昨夜竹林方向异常安静,连风声都似乎比往日小些。”
“安静……”陆小凤若有所思,嘴角那两撇胡子轻轻一挑。过于安静,有时本身就是不寻常的信号。他抬步走向书房,同时问道:“李老爷失踪前见的最后那位客人,持半边玉佩而来,你可看清那人身形步态?身上……可有香气?”
雷震努力回忆:“那人披着斗篷,身形不高不矮,步伐很轻,像个读书人。香气……似乎没有特别留意,若真有,也是极淡的冷香,不像寻常脂粉。”
谈话间,已至书房。现场保护得极好,打翻的茶杯、窗棂上勾破的痕迹,都与李乘风描述无异。陆小凤蹲下身,指尖沾了点早已干涸的茶渍,凑近鼻尖仔细嗅了嗅。除了优质茶叶的清香,花满楼提及的那一丝极淡的血腥气已然难以捕捉,但他相信花满楼的判断。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那片紫色的布料上。他小心取下,指腹感受着那冰凉柔韧的质感,心中关于桃花组织的疑云愈发浓重。这材质,这颜色,几乎与兰桂坊那些紫衣人如出一辙。
然而,当他再次审视那张写着“债,终须血偿”的字条时,眉头却微微蹙起。字迹间的剑气森然不假,但正如西门吹雪所言,这份“森然”之下,似乎总透着一股刻意为之的僵硬,少了几分真正绝顶剑客挥洒自如、意随剑走的“神韵”。嫁祸?莫非有人想借桃花组织的名头,行瞒天过海之事?
“雷头领,李老爷近日,可曾与人在银钱借贷上有过重大纠纷?或者,府上近期可有账目上的异常变动?”陆小凤换了个思路。既然“债”字被明确提出,或许该从这最直接的字眼入手。
雷震面露难色:“老爷的生意往来,小人这等武夫并不深知。不过……约莫半月前,倒是听账房先生提过一嘴,说老爷似乎有一笔数额巨大的海外款项,回收上遇到了些麻烦,老爷那几日心情颇为不豫。”
“海外款项?”陆小凤眼中精光一闪。这似乎与那“持信物商讨海外买卖”的神秘客人对上了。难道绑架之事,竟源于一场商业纠纷?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陆小凤仔细勘查了李府外围,特别是那片竹林。他在几株竹子的根部,发现了极其细微、几乎被落叶掩盖的脚印,脚印很浅,显示来人轻功极高。但奇怪的是,脚印到了竹林边缘便消失了,并未直接通向书房窗户,反而像是绕了个圈子。
疑点越来越多。若真是桃花组织报复,行事风格似乎与以往直接、狠辣的手段有所不同,多了几分迂回和遮掩。若真是商业纠纷,又何须模仿剑气留书,故布疑阵?
就在陆小凤凝神思索之际,一名李府家丁匆匆跑来,面色惊惶:“陆大侠,雷头领!不好了!后门巷口……发现了一具尸体!”
陆小凤与雷震疾步赶去,只见后门僻静的巷角,一个更夫打扮的人倒在血泊中,咽喉处一道极细极薄的剑伤,一击毙命。而死者的手里,紧紧攥着一小块布料——又是紫色的布料!
然而,陆小凤蹲下身检查伤口时,心中疑窦更深。这剑法快、准、狠,确是高手所为,但风格与字条上刻意模仿的森然剑气,以及桃花组织惯用的诡异剑路,似乎又有微妙差异。
案件仿佛被罩上了层层迷雾。看似指向桃花组织的线索接二连三,但细究之下,却又处处透着不协调。这背后,究竟是真的桃花组织卷土重来,行事风格突变?还是另有其人,在巧妙地利用桃花组织的阴影作为掩护?
陆小凤站起身,望着京城灰蒙蒙的天空,轻轻叹了口气。他感觉自已仿佛陷入了一张精心编织的网中,每一条看似清晰的线索,都可能是在将他引向歧途。
“看来,光在这里打转是找不到答案了。”
陆小凤对雷震道,“我得去拜访一位朋友,或许他能告诉我,京城里除了桃花组织,还有谁,能使得出如此快剑,又对李财神的海外生意如此了解。”
他知道,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而破局的关键,或许并不在明处的刀光剑影,而在于那些隐藏在账本数字和利益纠葛中的暗流。真正的对手,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