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尊被视为战利品、亦是超度法会核心的“圣物”,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在西门吹雪剑镇全场的短暂间隙里,不翼而飞!
陆小凤心头一凛,目光如电般扫过全场。混乱虽被西门吹雪的威势暂时压下,但每个人脸上都残留着惊惧、疑惑,或是不知所措。那几位德高望重的“名宿”更是面色铁青,又惊又怒。
“慧明大师!”一位名宿疾步上前,对在花满楼护持下的老僧急声道,“圣物何时…”
慧明大师双手合十,脸上悲悯与惊愕交织,颤声道:“老衲…老衲也不知!方才混乱一起,密室方向似有微风拂过,老衲只道是门窗被劲风所破,岂料…”
“好一个‘微风拂过’!”陆小凤冷笑一声,目光却锐利地盯向花满楼,“花满楼,方才你可听到什么?”
花满楼眉头微蹙,似在极力回忆:“混乱之中,声响驳杂。但密室方向…确有一声极轻微的机括转动之声,并非人力开启,随后是一道几乎融于风声的衣袂飘动声,轻盈至极,速度极快,直往殿后而去!”
“机括?”陆小凤瞬间抓住关键,“这密室并非单纯人力开启?”
慧明大师迟疑一瞬,叹了口气:“阿弥陀佛…为保圣物无虞,密室设有双重机关,一明一暗。明锁由老衲掌管,暗锁…唯有当年共同设置此机关的三位施主知晓。”他的目光投向那几位名宿。
那几位名宿脸色顿时变得极其不自然。
陆小凤恍然,对花满楼低声道:“好一招声东击西!明面上让这些死士制造混乱,吸引所有人注意,甚至不惜动用雷火弹这等杀器,真正的目的,却是让早已潜伏好的、知晓暗锁机关的人,趁乱取走圣物!”
而被制住的金莲使者那诡异的笑容,也得以解释——他们成功了。
“追!”陆小凤喝道,身形率先向殿后扑去。花满楼毫不迟疑,紧随其后。
西门吹雪依旧立于殿门,他的剑虽未再动,但他冰冷的目光所及之处,无人敢轻举妄动,恰好替陆小凤二人镇住了这混乱的场面,让他们能安心追敌。
殿后是一条长廊,通往僧舍和后山。雨声在这里变得清晰起来。
“左边第三间僧舍,有呼吸声,极度压抑,但心跳很快!”花满楼侧耳倾听着雨声掩盖下的细微动静,精准指出方向。
陆小凤一脚踹开房门!
屋内空无一人,窗户洞开,冷风裹着雨点倒灌进来。靠墙的床铺有刚刚被压过的痕迹。
“晚了半步!”陆小凤冲到窗边,只见泥泞的地面上,一行浅浅的脚印迅速延伸向寺后茂密的枫林,但在雨水的冲刷下正快速变淡消失。
“他逃不远。”花满楼凝神道,“脚步声入林后三十丈左右,似乎…停下了?不…是遇到了什么人!”他的脸色微微一变,“有对话声…很低…”
陆小凤毫不犹豫,身形如轻烟般掠出窗户,投入雨幕枫林之中。花满楼亦施展绝顶轻功,如影随形。
林中光线昏暗,雨打枫叶,沙沙作响。
追出约莫三十丈,果然看见两个身影立在一棵巨大的枫树下对峙着。
其中一人身着夜行衣,身形瘦小,背上背着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状物件,想必就是那失踪的“圣物”。他显然没料到有人能这么快追来,眼神惊惶。
而另一人,则让陆小凤和花满楼都吃了一惊。
那是一个他们绝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司空摘星!
此刻的司空摘星,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嬉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严肃和…一丝贪婪。他正对着那黑衣人道:“兄弟,东西留下,价钱好商量。或者,让我看看是什么宝贝也成啊?”
那黑衣人死死护住背后的包裹,厉声道:“休想!”
“司空摘星!”陆小凤喝道,“你怎么在这里?”
司空摘星吓了一跳,回头看见陆小凤和花满楼,脸上瞬间又堆起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哎哟!是你们啊!可真巧!我听说这边热闹,就过来看看有没有便宜可捡,没想到碰上这位朋友拿着好东西…嘿嘿…”
陆小凤岂会信他的鬼话,目光锐利如刀:“你认识他?还是说,你本就和他们是一伙的?”他想起司空摘星之前提供的那些“零碎却关键”的信息,时间地点都太过巧合,仿佛就是为了引导他们卷入此事。
司空摘星眼神闪烁了一下,嘿嘿笑道:“陆小鸡,你这话可就伤感情了。我顶多是闻着宝味儿来的…不过话说回来,”他忽然压低了声音,对陆小凤飞快地眨了下眼,“这东西烫手得很,你确定要接?”
就在此时,那黑衣人见注意力被分散,猛地向旁边密林深处窜去!
“哪里走!”陆小凤灵犀指疾点而出,直取对方后心要穴。
司空摘星却几乎同时动了,他并非阻拦黑衣人,而是看似无意地用手肘撞了一下陆小凤出招的手臂,嘴里还嚷嚷着:“哎哟喂,小心地滑!”
陆小凤指风一偏,擦着黑衣人的衣角掠过。而那黑衣人借着这细微的阻滞,身形再晃,眼看就要没入更深更暗的林中。
咻——!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响起!
并非来自陆小凤,也非来自花满楼或司空摘星。
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从极刁钻的角度射来,精准地没入了那黑衣人的颈后!
黑衣人身体猛地一僵,向前扑倒,背上的包裹也脱手滚落在地,油布散开一角,露出里面一尊黯淡无光、非金非玉、雕刻着诡异鬼首图腾的黑色权杖!
与此同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从林深处传来:
“废物,差点误了大事。”
随着话音,一个撑着油纸伞的身影缓缓走出。伞沿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一抹同样毫无温度的金莲面具嘴角。
“金莲苑的主人?”陆小凤瞳孔一缩。
那面具人并未理会陆小凤,目光扫过地上气绝的黑衣人和那柄权杖,淡淡道:“司空摘星,你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没你的事了。”
司空摘星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他看了看面具人,又看了看陆小凤和花满楼,罕见地沉默了片刻,忽然叹了口气:“陆小鸡,这次…对不住了。有些债,欠久了总是要还的。”说完,他身形一扭,如狸猫般窜入树丛,几个起落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小凤心中巨震。司空摘星果然与金莲苑早有勾结!他提供的消息,他出现在这里,甚至刚才那看似无意的一撞…都是为了确保这柄“圣物”权杖能落到面具人手中!
面具人缓缓弯腰,伸手去拾那柄鬼首权杖。
“阁下未免太不把陆某放在眼里了。”陆小凤声音转冷,与花满楼默契地移动身形,一左一右,封住了面具人的去路。
面具人的动作顿住,抬起头,油纸伞微微后倾,终于露出了那双隐藏在面具后的眼睛——那是一双极其深邃、带着刻骨仇恨和一丝诡异狂热的眼睛。
“陆小凤,”面具人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比雨更冷,“你以为,我为何一定要你来取这件东西?”
“不仅仅是为了牵制我,或者搅乱法会吧?”陆小凤沉声道。
“聪明。”面具人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却无半分暖意,“因为这柄‘鬼王权杖’,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因果秤’。”
他的目光掠过陆小凤,看向他身后的落霞寺。
“二十年前,他们用它称量我罗氏鬼国的血肉与魂灵。今日,它将成为称量他们罪孽与性命的工具。”
“而你,陆小凤,”面具人的目光重新锁定陆小凤,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意味,“你就是我选定的,执秤之人。”
雨越下越大,敲打着枫叶,也敲打着林中凝固的空气。那柄沉寂二十年的鬼王权杖,在泥泞中闪烁着不祥的微光,仿佛真的即将重新称量一段血淋淋的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