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朝衣的灵力不算完全恢复，但已经比先前要好太多。
秦别枝的笑在看到她的眼睛时僵硬了，转而变得严肃，“你眼睛怎么了？”
姬朝衣满不在乎，“一些后遗症，不影响。神识也照样用，暂时失明而已。”
“是因为破阵的缘故吗？”秦别枝抓着她问。
“你什么时候这么计较了？”她无奈，“一点小事而已，过段时间就会好了，对我的日常生活没什么影响，也不妨碍我用剑。”
她眨了下眼，“好了，接着走吧。”
秦别枝没办法，姬朝衣的姿态就摆那儿了，她也强迫不了，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她们赶往裂隙，这条长长的沟壑以此切割世界，她们只需要往前走，就能穿过去迈入魔界。
秦别枝思忖片刻，“离开天机门之前，我麻烦师父帮我伪造了一份关于魔族里的身份，这次我会作为灵界与魔界之间友好贸易交流的使者，由此直接接触魔族内部。”
“说我是你的助手就好。”姬朝衣淡道。
“我也是这么准备的。”秦别枝笑了下，她还是对姬朝衣的状态很担忧，但是对方并没有露出半点的不适应。
“不过在我们去找魔族高层之前，我们还是要先改变样子和姓名，从它们的手里抢走上古冰丹。”她认真地道。
“上古冰丹即使是在魔界也照样能引起一阵轩然大波。”姬朝衣道，“你无法确定那些族长是否也会对它心生贪念，在魔界里时得保护好。”
“我知道，走吧。”她冲姬朝衣伸出手，“我怕走散，和我拉紧点。”
这可不是她瞎说。
秦别枝已经不愿意去细数那些年她和队友们走散的日子了。
踏入裂隙犹如走进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黑暗会瞬间将她们吞噬，直到再次睁眼，才会见到那条黑河高挂的、与灵界的光明不同的夜。
一旦步入魔界中，秦别枝体内的灵力运转周天都感觉被压制滞涩了，无尽的魔气与四面八方涌来，而她不能去吸收半点。
这里的灵气比人界都稀薄，难以想象这种地方还会有人族生活。
她们站在一座高山上，俯视眺望前方，沉重的厚城上乌云压城，红月与黑雨是魔界独有的也最常见的。
“哎，最近天魔族不知道要干些什么，居然召开百族会议，上次召开会议都已经是两千年前了。”
她们的身后突然传来了脚步声以及说话声，厚重的脚掌踩在石地，将山都微震起来。
秦别枝不太能听懂魔族的语言，因此颇为迷茫。
“你听得懂吗？”她偏头小声问姬朝衣。
“它们在讨论魔族的百族会议，似乎就在近日，待那时所有魔族都需要前往天魔族的领土，面见界主。”姬朝衣答复。
“界主？”秦别枝扯了扯嘴角，“那个能和至高神一比的家伙？说起来我很奇怪，魔界中的那些战力。”
“你放心，对应神明与仙的那些家伙都不能插手，否则就是违背七界中不成文的规定，若是对标仙神实力的那些魔族敢对灵界中的人族出手，那到时就是仙神两界打魔界了。其他两界也是如此。
“界主有所不同，但也不能直接出手。”
秦别枝颔首示意自己清楚了，“百族会议啊……”
“似乎是哪位继承人要换位了吧。”姬朝衣随意道。
秦别枝听此也就没有兴趣了，拉着姬朝衣找到先前那俩魔族直接开始逼问。
“上古冰系异兽的尸骸在哪儿？”秦别枝一脚踩在那倒霉魔族的脑门上，她看着那只魔族的嘴张合吐出一串和外星文似的音节。
“你能不能说人族的语言？”她在很认真地提问。
然而语言不通，注定她听不懂那魔族在说什么，魔族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看秦别枝的问话，姬朝衣很是无奈地揉了揉额角，才叹气询问自己眼前被捆得五花大绑的魔。
“你们知道上古异兽的尸骸吗？”
“知道。”那魔族一边答一边点头。
“在哪里？离这儿远吗，有什么异常？”
“不远，下了山一直往前，有座城，就在那座城的地方。呃，大概勉强算座城吧，自从那天之后一群魔族就把那儿踏平了，还有的家伙准备将其占为己有，不过被赶走了。
“那里很冷，非常冷。之前有的兄弟没做好准备直接踏入那里面，下一秒就被冻成了冰雕。”
姬朝衣沉默了一会儿，“为什么要召开百族会议？”
“讨论下一届魔族族长。”
“我记得已经定好了。”
“琼玉少主离开太久了，现在很多人都支持琼厌少族长，毕竟琼厌少族长论天赋和实力都不弱于少主。”
这倒是意外的信息了。
“什么时候要求聚齐？”姬朝衣继续问。
“一月之后。”
姬朝衣没犹豫，反手就是一剑刺穿，然后简单和秦别枝交流了一下。
“合着他的位置都坐不稳了？”秦别枝意外，随即又想到什么心里疑惑，“琼厌？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啊……不对，琼厌，燕穹？那个家伙就是琼厌？”
她很快就回忆起那个在年娇娇身旁待了好一阵的青年，如今她再回忆才知道当时那种模糊的诡异感究竟是什么。
一个天魔族未来族长的候选人，居然跑到灵界，还和谢殊有交情？
界主，你们这天魔族少族长、少主的，是不是都有点爱往灵界钻啊？未来堪忧！
她想起来先前琼玉在说起琼厌时的描述，后者来自那被打上谋逆罪名的琼派分支，对天魔族心里真的没有怨气吗？她对此抱有怀疑。
“有意思。”这一月之后的百族会议，她倒是想去好好凑个热闹了。
不过秦别枝清楚，还是得先走过眼下难关。
“朝衣呀。”她的眼珠一转，落在姬朝衣的身上，她凑过去讨好地笑道，“你教教我吧，魔族的语言，反正我们还要慢慢赶路。”
姬朝衣自是会答应她，二人赶路不快，秦别枝赶鸭子上架临时速学。
废墟在红月下映射出半抹鲜艳的色彩，秦别枝与姬朝衣几乎是在瞬间就注意到了它。
一条从地面开到地下深处的通道就位于这片废墟之下，秦别枝跃到一棵树上，踩着分叉的枝干将手掌横在额前张望。通道内有魔进进出出，外围有一支支训练有素、井然有序的魔族军队正在巡逻。
如何从这群家伙的眼皮子底下混进去，这才是她们需要好好考虑的。
秦别枝与这些家伙打了也挺久，对魔族的了解不会比任何人少。她先是与姬朝衣一同换了外表的模样，又抓起地上的一捧泥土带着视死如归的嫌恶抹在脸上。
她要先假扮成柔弱的半魔族先降低它们的警惕，最后拿了东西就跑顺带送它们一个惊喜。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总不能在别人的地盘上大开杀戒，最后再去找界主说我要窥命之影吧？
姬朝衣将剑鞘的部分用灰布包起来，让它看着就如同最普通平凡的剑一样。
她俩圆好说辞，才向那乌泱泱的魔族群走了过去。
如她们预想的差不多，身穿盔甲露出羊角的魔族伸出手拦住了二人，“哪儿来的？谁让你们来的？”
此时她们的模样是不好看的，衣裳和面容都是脏兮兮的，有很多魔族会贪图方便而让自己维持人形，因此在关于魔族的身份上她们没有怎么被怀疑。
小团子合理怀疑：“它们毫不怀疑，一定是因为你们比魔族还魔族吧。”
有的时候看秦别枝手下一些倒霉活该孩子的惨样，小团子都看不下去。
秦别枝才懒得搭理它，对着这位应该是队长身份的魔族夹着声音，哭诉般地道：“我们琼玉少主派来的，可半途居然遇到狗胆包天的家伙想要抢夺我们的东西！我们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带来了少主叮嘱的能接触那只异兽尸骸的宝物。”
她还不忘准备点真能用的，从自己的纳戒里随意掏了两三样能隔绝寒气的东西往那队长手上一塞。
姬朝衣在一旁沉默。
如火沉默了，九寒沉默了，榕榕沉默了，小团子更是沉默。
小团子颤抖着声音大喊道：“你从她身上下来！”
秦别枝在心里翻个白眼，同时寻思这哥们咋没反应啊？
那队长的脸色和吃了苍蝇似的一变又变，半晌才从嘴里吐出来几个字，“待我找人去问问少主。”
这下秦别枝也沉默了。
她就随口借下某人身份，怎么回事？这家伙怎么还真在啊？
她站在原地等了没多久，就看见琼玉扯着嘴角试图憋笑地走了过来。
秦别枝的法术伪装显然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作用。
琼玉对队长颔首示意，“她俩都是我喊来的，放行。”
队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让了一个身位。
琼玉领着二人往通道去，明晃晃地揶揄问：“你怎么想出来的天才想法？”
秦别枝不吭声了，姬朝衣替她回答：“脑子不好。”
姬朝衣一边说，一边把自己身上的泥和灰都清理干净，“装得挺像一回事了，但不适合你。”
“喂……这不是想不引起轰动偷偷混进来吗？”
“太拙劣了。”琼玉摇头，“不提我还好，你要是提我那就太假了，整个魔界可没有魔敢抢我的队伍。”
“那他怎么没当场给我赶出去？”秦别枝疑惑。
“这就是本少主在魔界里的威望了。”琼玉笑了声，随即他正色又问，“你们怎么来魔界了？”
秦别枝指指前方。
“上古冰丹啊，早说拿了给你送去都行，哪里要你亲自来一趟。”琼玉漫不经心地道。
“还要窥命之影，你也能给我吗？”秦别枝很真挚地问。
琼玉一下子都失声了，压低嗓音问：“你疯了？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我知道啊，界主的东西嘛，我不用窥命之影，就是稍微借一下，甚至可以在魔界的境内，不出魔界。”秦别枝道。
“借一下，亏你想得出来。这玩意儿我也就见过一次，除了界主之外没人能拥有它。”琼玉微顿，“你准备用什么方式去借？”
“我这次来可是代表灵界，与魔界交好的使者啊——界主应该也不希望因为这点事而和灵界的关系破裂吧？”秦别枝双臂枕着后脑，满不在乎地道。
长长的通道即将走到尾部，薄光从内部向外伸展开。
“你也知道，不是吗？界主的实力对标一级神往上的至高神。”琼玉淡道，“如今的十位至高神都还处在觉醒的状态，尤其像你这样还跑来这儿自寻死路。”
秦别枝笑得凉淡，“那又如何？他真的敢杀我吗？哦不对，应该说，他能杀死我吗？”
姬朝衣蹙眉，“少张口杀不杀，死不死的。”
“你说得对，他也无法确定混沌是否在你身上留下保命手段或是反杀手段。”琼玉目光落在正前方，弥漫的寒气已经将他的手臂覆上层薄霜，“当年的混沌到底有多强大，才让祂陷入轮回之后，界主依旧不敢轻易对灵界出手。”
无数的冰雕从踏入通道起就丛丛林立，越过冰面映照出的她们的面容，看见那至死未曾低头的庞大躯壳。
骨头是被冰霜所覆盖的，它生前应当拥有一双能够扇动的翅膀，鲜活的血肉将它描摹出怪异的躯体，上身纤瘦而下肢宽大。
能够抵御寒冰的魔族们穿着厚重的棉衣在其中缓慢地行走，围在尸骸旁对其敲敲打打。
秦别枝想起曾经见过的关于混沌举手投足间引动的那股力量，她的目光在这洞窟里扫过，才缓缓道：“是啊，他不会能杀死我的，混沌怎么会允许呢？”
“少主，这二位是？”一名魔族注意到三人的到来，朝琼玉行礼的同时开口询问。
“冰魔族派来的，她们能够不惧这里的寒气来协助调查。”
既然琼玉开了口，其余魔族也不会太怀疑，皆是对二人表露出善意。
“你们随意走走吧，有事我就在旁边。如果上古冰丹出现了，你们也别急着拿，我会给你们安排。”琼玉提醒道。
“谢谢。”姬朝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