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山金光洞外,华光冲天,灵气奔涌。
哪吒于莲池中成功重塑肉身,魂魄归位,更显神采奕奕,然而那双灵动的眼眸中,却燃烧着冰冷的仇恨之火。
他二话不说,抓起火尖枪,风火轮自足下生焰,便要冲出洞去。
“哪吒,你去何处!”太乙真人与杨婵急忙追出。
太乙真人掐指一算,脸色骤变,跺脚道:“坏了坏了!这混小子,是找他爹李靖算账去了,杀气腾腾,此去必要见血啊。”
杨婵闻言大惊:“真人,我去追他回来!”
太乙真人正欲点头,忽觉洞内异样,回头一看,只见满池莲花竟于此刻同时绽放,朵朵剔透,散发出温润而强大的祥和之光,将洞府映照得如同白昼。
真人一把拉住杨婵,眼中闪过明悟与惊异:“且慢!你跟我来!”
他拉着杨婵回到莲池边,神色前所未有的郑重:“三界之间,恐将有一场滔天浩劫降临了,正是它该出世之时。”
“谁?”杨婵茫然。
“宝莲灯!”
太乙真人沉声道,“昔日女娲娘娘抟土造人,以此灯照耀乾坤,赋予生机;
后来共工怒触不周山,天倾西北,地陷东南,亦是此灯放出无量光华,稳定三界,带来光明。
娘娘归隐后,便将这盏神灯化为一株莲藕,沉于这池内温养。”
他指着满池生辉的莲花:“此莲藕非凡物,唯有呼吸到至纯至善的仁爱气息,方能开花现世。”
杨婵疑惑:“可是真人您在此修行数千载,慈悲为怀,来访仙神也皆有善心,为何……”
太乙真人摇头笑道:“仁慈之心,人皆有之,然确有大小之分。悲悯一人、一物,是为小善;
而能对三界众生皆怀有无缘大慈、同体大悲之心,方是大仁慈。
贫道在此五千余年,宾客万千,唯有你到来之时,这一池沉寂的莲藕才终得绽放光华!”
“花为你而开,这便意味着,你,杨婵,便是这宝莲灯天命所归的新主。
唯有感知到危及三界存续的大灾难,它才会应运而出。”
杨婵似懂非懂:“宝灯出世,是为了拯救那场灾难?真人,您说的灾难,莫非是哪吒要杀父?”
太乙真人摇头:“纵是哪吒杀他十个爹,亦不过是一家之怨,岂能动摇三界根本?尚不足以惊动宝莲灯。”
杨婵心下一紧:“那……会不会是因我二哥……”
太乙真人面色凝重:“天机晦涩,然此劫确与二郎有莫大干系,恐席卷三界。”
话音未落,池中最中央那株最大的莲花骤然迸发出亿万霞光,整个莲座缓缓升起,光华收敛处,化为一盏造型古朴、灯焰如莲、蕴含着无尽生机与守护之力的神灯——正是宝莲灯!
宝莲灯如有灵性,轻吟一声,化作流光飞入杨婵手中。
就在接触的刹那,无数玄奥的心法、口诀如同本能般涌入杨婵的脑海,让她瞬间明悟了如何使用这股力量。
太乙真人肃然道:“此后,你便是它的主人。
切记,唯有仁慈与守护之念,方能驾驭其力;若有邪念恶意,反遭其噬!
当以此灯,行大仁慈之事。”
杨婵重重点头,紧握宝莲灯:“弟子明白!我这就先去寻哪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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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界云端,哪吒正脚踏风火轮,手持火尖枪,杀气腾腾地追赶着狼狈不堪的李靖。眼看追及,火尖枪便要刺下。
忽然,一道青色身影悄然浮现,拦在哪吒身前,轻轻一掌,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道便将哪吒逼退数步。
“何人阻我?”哪吒怒气冲冲,定睛一看,却是个气息陌生的女神仙。
“我是七魄元君,穗安。”
哪吒闻言,稍敛怒气,语气稍缓:
“原来是你。我敬你助我二哥,与天庭为敌。
但此乃我家事,你休要多管闲事!”
穗安神色平静,声音却带着一种直指人心的力量:“哪吒,你不可杀李靖。”
“为何不可?”哪吒怒火再起,“他害我两次!我为何杀不得他?”
穗安眸光清澈:“哪吒,你且细思。
你第一次削骨还父,剃肉还母,是以一己之死,化解东海之灾,偿还父母生身血肉之因果。
此一死,并非终结,因你元神未散,你与父母间的养育之恩、亲情之缘仍未彻底了断。”
“你第二次于百姓感念之中,借香火信仰、太乙真人之术于泥塑中重生,此乃众生愿力与师恩所赐,是新生。
而李靖,无端毁你金身,断你新生之途,此举是他种下恶因,你因此而死,这第二次的死亡,方才真正了断了你欠他的所有生养恩情与父子俗缘。”
她看着哪吒逐渐沉思的表情,继续道:“因果已清,缘份已断。
若你此刻因愤恨而再杀他,便是由你亲手再续恶缘,种下新的、更重的杀业之因。
从此冤冤相报,再无了期,此乃大道所不取。
况且,你师父太乙真人,可会允你行此逆伦弑父、再结恶果之事?
莫非你还想与他再续这段父子孽缘,生生世世纠缠下去吗?”
哪吒虽仍气愤难平,但理智已逐渐回归。穗安的话如同清泉,浇灭了他心中的狂躁之火。
他沉默片刻,闷声道:“难道……我就活该受这份窝囊气?”
穗安淡然道:“气在你心,如何处置,皆由你定。你若觉意难平,自可去寻他理论,甚至打他一顿出气,我绝不再拦。
但杀之一字,徒增业障,于你修行有百害而无一利。”
正在此时,杨婵也手持宝莲灯赶到:“哪吒!住手!李靖纵有千般不是,天地间谁都可以杀他,唯独你不行,此乃人伦大忌。”
哪吒看看杨婵,又回想穗安之言,胸中杀意终于消散。
他恨恨一跺脚:“罢了!我不杀他!但这口气不出,我非哪吒。
我去揍他一顿再说!”
言罢,化作火光追李靖而去。
杨婵松了口气,向穗安施礼:“多谢元君对哪吒点拨之恩。”
穗安颔首,神色凝重道:“杨婵姑娘,弱水已泄,你二哥他们在阻拦弱水,需借宝莲灯之力。
天庭暂时不会追捕你们,但还需小心防备,前方之路,艰险异常。”
杨婵握紧宝莲灯,目光坚定:“我明白,多谢元君告知。”
李靖一路惶惶如丧家之犬,逃到了金光洞。他踉跄扑入洞内,见到太乙真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气喘吁吁,狼狈不堪。
太乙真人看着眼前这位,想起他毫不犹豫砸碎哪吒金身的狠绝,心中自是有一股怨气难平。
然而,他更深知自家徒弟那无法无天、睚眦必报的性子,此次若真任由哪吒杀了生父,无论有多少道理,这逆伦弑父的滔天业障必将彻底毁了他仙途前程。
太乙真人心中权衡,沉吟片刻,自袖中取出一座金光闪闪、精致玲珑的小塔。
“李靖,”
太乙真人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哪吒性子烈,贫道这徒儿,确是欠些打磨。此塔名为‘玲珑’,你且拿去。”
他将小塔递与李靖,淡淡道:“此塔或可约束于他。但需谨记,法宝之用,在乎一心。望你好自为之。”
李靖如获至宝,紧紧将玲珑塔攥在手中,心中顿时有了底气。
恰在此时,哪吒驾着风火轮追至洞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