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步摇避开郝不凡的目光,脸颊上还留着颜料的污渍,眼神却异常坚定,只是声音抑制不住地发颤:“我答应做你的王妃。”
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剜心,可看着郝不凡淌血的嘴角,看着他被打断的腿,苏步摇知道自己没有别的选择。
猴王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举着铁棒的手缓缓放下,粗糙的爪子在脸上抓了抓,似乎不敢相信:“你……你说真的?不骗本王?”
“是真的,”苏步摇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但你要先放了他。”
说着,苏步摇抬手指向郝不凡,“你放他走,我就留在这陪你,绝不反悔。”
“师母!你不能这么做!”
郝不凡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因为腿骨断裂的剧痛再次摔倒,他嘶吼着,眼泪混合着血水流下来,“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受这种委屈!”
“不凡,听话,”苏步摇看着郝不凡,眼神里带着哀求,带着不舍,还有一丝决绝,“你走,好好活着……”
她不能让他死在这里,绝对不能。
猴王眼珠转了转,似乎在权衡利弊。
它看看梨花带雨的苏步摇,又看看状若疯癫的郝不凡,突然咧嘴笑了,露出尖利的獠牙:“好!本王信你一次!只要你乖乖留下,本王就放他走!”
在它看来,这小子就算活着离开,也不过是丧家之犬,根本威胁不到自己,而眼前这女娃子,才是真正的宝贝。
“不行!师母……”
郝不凡嘶吼,却被苏步摇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你要是不走,师母我就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苏步摇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她甚至已经开始扭动身体,似乎要往旁边的水潭里撞去。
猴王见状,立刻尖叫着阻止:“别!别冲动!本王放他走就是!”
苏步摇这才停下脚步。
猴王连忙示意几只猴子上前拖走郝不凡。
猴子们粗暴地架起郝不凡,拖着他往山洞出口的方向走。
郝不凡像疯了一样挣扎,嘴里不停地喊着“师母”,喊着“放开我”,
可他浑身是伤,根本敌不过几只健壮的公猴。
苏步摇看着郝不凡被越拖越远,看着他绝望的眼神,终于忍不住别过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胸前的衣襟上。
自己这一留下,便是坠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可只要能换他活着出去,就值得。
“女娃子,还算你识相。”
眼瞧着郝不凡的身影消失,猴王立刻凑到苏步摇身边,毛茸茸的爪子想要碰她的脸。
苏步摇猛地躲开。
“你答应放他走,就不能再找他的麻烦。”苏步摇的声音冷得像冰,“否则,我立刻自尽。”
猴王悻悻地收回手,却也不恼,只是嘿嘿笑着:“放心,本王说话算话。只要你乖乖听话,本王保证待你好。”
它说着,挥了挥手,示意猴子们解开苏步摇身上的藤蔓——现在是自己的王妃了,总不能一直绑着。
藤蔓被解开的瞬间,苏步摇的手腕已经勒出了深深的血痕。
她揉着发麻的手腕,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洞口的方向,那里早已空无一人,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眼见苏步摇安静下来,猴王还以为她终于认命,兴奋地围着她转圈圈,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哼唧声。
阳光照在水潭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苏步摇却觉得浑身冰冷,仿佛坠入了无底的寒潭。
山洞外,被猴子扔出来的郝不凡趴在地上,听着身后渐渐远去的嘶叫声,听着那再也不会传来的、属于师母的声音,他用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发出困兽般压抑的呜咽。
活下来了,却比死更难受。
腿骨断裂的剧痛,浑身伤口的灼痛,都比不上心口那撕裂般的疼。
郝不凡知道师母为什么这么做,可他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留在那畜生身边,恨自己连一句“我会回来救你”都说不出口。
他现在这副模样,连站起来都难,又凭什么说这种话?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照在郝不凡身上,却暖不了他半分。
郝不凡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血和泥土混在一起,触目惊心。
“师母……”他哽咽着,一遍遍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渐渐燃起一丝猩红的火焰,“我不会走的……”
哪怕付出一切代价,哪怕粉身碎骨,他也一定要把她救出来。
这是承诺,也是诅咒。
乌云像是被谁打翻的墨汁,迅速浸染了整个天空。
不过片刻功夫。
豆大的雨点便砸了下来,起初是稀疏的几滴,转瞬就化作瓢泼大雨。
天地间灰茫茫一片。
雨水砸在树叶上、岩石上,发出“哗啦啦”的巨响,仿佛要将整个山林都吞没。
郝不凡趴在泥泞里,浑身的伤口被冰冷的雨水一激,疼得他牙关打颤。
断裂的腿骨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痛。
雨水混着血水浸透了他的衣衫,寒意顺着毛孔往骨头缝里钻。
郝不凡忍不住蜷缩起身子,像一片被狂风暴雨摧残的落叶,瑟瑟发抖。
意识渐渐模糊间,他仿佛听到了师母的声音,温柔地唤着他的名字。
他想睁眼,眼皮却重得像灌了铅,只能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脸颊,绝望如同这无尽的雨幕,将他彻底淹没。
山洞内,苏步摇看着洞外倾盆的大雨,听着那越来越密集的雨声,心也跟着揪紧了。
她知道郝不凡伤得有多重,在这样的暴雨里淋上一夜,就算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
“你……能不能让他进来避避雨?”
苏步摇看向正在摆弄铁棒的猴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猴王斜睨了苏步摇一眼,嘴角撇了撇:“他是本王的仇人,死在外面才好,凭什么让他进来?”
“可你答应过放他走的。”苏步摇咬了咬唇,鼓起勇气,迎上猴王的目光,“他现在伤成这样,根本走不出这片山林。你让他在雨里淋着,和杀了他有什么区别?你若是言而无信,我……我就算死,也不会如你所愿。”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决绝的韧劲。
数个时辰的相处下来,苏步摇已渐渐摸清了这猴王的脾性——贪婪、自负,却又极其看重“承诺”二字。
尤其是在他认定的“王妃”面前,总爱摆出几分“王者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