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东园盯着温晁看了许久,似乎想从他眼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犹豫或算计,但最终,他只看到一片坦荡的平静和一种……近乎超然的淡然。
这种淡然,让他心中那点“温晁可能随时抽身离去”的担忧,越发清晰。
他儿子是深陷泥潭,而眼前这人,却仿佛随时能踏云而去。
只能说,他才偷完师回来,正在尝试融会贯通,所以有点楚留香的小气质也是正常的吧。
“好。” 原东园缓缓吐出一个字,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老夫知晓了。”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几分凝重与身为父亲的恳切,“温先生,随云是我独子,是我无争山庄唯一的继承人。他自小……心思便重,认定之事,九头牛也拉不回。如今,他将一颗心全系于你身,老夫看得清楚。”
他目光灼灼地锁住温晁:“老夫今日叫你二人前来,并非要棒打鸳鸯。老夫……不反对了。”
此言一出,原随云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几乎要冲破眼眶!
潜台词原随云知道,那就是原东园同意了之前原随云所说的成亲了。
他下意识地想去握温晁的手,却又在父亲的目光下硬生生忍住,只是胸膛剧烈起伏,显示着他内心的激动。
原东园无视了儿子的失态,毕竟看了眼睛疼心也疼,真是太不争气了。
他的目光紧紧锁在温晁脸上,语气沉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老夫只有一个要求,或者说……一个请求。”
温晁心中了然,面上依旧平静:“庄主请讲。”
“老夫只求温先生一件事,”原东园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无论将来如何,无论世事变迁,请你……善待随云这份心意。莫要轻易辜负了他。若真有那一日,你心意不再……”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艰涩,“也望你能坦诚相告,莫要让他蒙在鼓里,徒增痛苦。给他一个……体面的结束。”
书房内一片寂静。檀香燃烧的细微声响都清晰可闻。
温晁清晰地“看”到了原东园内心翻涌的担忧:他怕温晁不够爱,怕温晁随时会走,怕儿子付出一切却换来一场空,怕儿子承受不住那锥心刺骨的背叛与失去……这位老父亲,在用他最后的方式,为深陷情网的儿子争取一份保障,哪怕只是一句承诺。
温晁沉默了片刻,他理解原东园的担忧,这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他确实无法保证未来,无法保证自己能给予原随云同等炽烈的回应。但……
他抬眼,目光清澈地看向原东园,也看了一眼旁边紧张得几乎屏住呼吸的原随云,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原庄主放心。温晁行事,虽未必尽如人意,但求问心无愧。我既应了随云,与他并肩于此,便不会轻言背弃。只要他不负我,我亦不会主动离弃。”
他顿了顿,补充道,“至于未来如何……世事难料,但坦诚二字,温晁可以承诺。”
虽然是有限的坦诚,不被知道的自然就是没有,所以那也是坦诚不是吗。
再加上任务的绑定,他肯定不会主动偷跑的。
这不是山盟海誓,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原东园感到一丝安心。
这承诺建立在“问心无愧”和“不主动离弃”的基础上,带着温晁特有的冷静和留有余地,反而显得真实可信,至少,他承诺了坦诚。
原东园紧绷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一丝,他长长地、无声地吁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看向儿子,眼中带着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句:“随云,你……好自为之。” 这五个字,包含了太多,有关切,有无奈,也有最终的放手。
没想到他生了个儿子,还能体验到嫁女儿的心情,还是被混小子穷书生拐走的千金大小姐。
“父亲!” 原随云再也按捺不住,激动地喊出声,眼中闪烁着狂喜与感激的泪光。
他明白父亲这声“好自为之”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父亲终于认可了他与阿晁的关系!
这意味着他们之间最大的阻碍消失了!他猛地看向温晁,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几乎要将人融化的炽热情意。
“谢父亲成全!” 原随云深深一揖,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他直起身,再也顾不得许多,一把紧紧握住了温晁的手,力道之大,仿佛要将他的指骨捏碎,又仿佛生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
温晁被他握得微微蹙眉,却也没有挣脱,只是无奈地瞥了他一眼。
原东园看着儿子这副失态的样子,再看看温晁那带着点纵容的无奈表情,心中五味杂陈。
他挥了挥手,语气带着疲惫,也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罢了罢了,你们……去吧。老夫累了。”
不想在看到这两个人了,真是看一眼就心痛一眼。
“是,父亲!”原随云的声音充满了雀跃,拉着温晁就要离开。
“等等。”温晁却轻轻挣了一下,在原随云不解的目光中,他看向原东园,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真诚的弧度,“晁多谢庄主……成全。”
这句谢,是为原东园对原随云的父爱,也是为他此刻的放手。
虽然他不是很在意原东园同不同意,但是能打简单局,自然不想打高端局。
原东园深深看了他一眼,摆了摆手,没有再说话。
原随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温晁拉出了书房。
门刚在身后合上,他便猛地将温晁抵在廊柱上,双臂紧紧环抱住他,将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巨大的喜悦和一丝哽咽:“阿晁!阿晁!你听到了吗?父亲同意了!他同意了!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没有人能再说什么了!”
温晁被他抱得有些喘不过气,感受着颈间传来的温热湿意和那具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的颤抖,他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原随云的背,无奈道:“听到了,听到了。快松开,要被你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