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深吸一口气,将粉红发卡小心塞进战术背心的口袋,冰冷的晶种手臂传来一阵剧烈的抽痛,他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但眼神却更加锐利。他闪身向右,利用粗大的树干作为掩体,【万物之声】被动开启,周围雨打树叶、虫鸣、远处隐约的溪流声瞬间涌入脑海,他努力从中筛选着异常。
石头紧紧抓着陈薇的衣角,小脸煞白,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但他努力挺直小身板,另一只小手无意识地攥紧,似乎有什么微弱的东西在他掌心不安地涌动。
队伍呈警戒队形,如同沉默的猎豹,沿着血迹和生命探测仪微弱的指引,无声而迅疾地向密林更深处突进。雨越下越大,冲刷着罪恶,也掩盖着行踪。
突然,走在最前方的顾凛猛地停下脚步,抬手握拳!
所有人瞬间伏低身体,屏住呼吸。
前方的黑暗中,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混杂着贪婪低吼和骨骼被啃噬的“咔嚓”声!
顾凛强忍着识海翻腾的剧痛,将空间感知凝聚成束,艰难地向前延伸探去——惨白的手电光边缘,模糊地映照出几头形如鬣狗、但体型更大、皮毛腐烂脱落的蚀骨兽。
它们正围着一具刚死去的、类似野猪的变异兽尸体疯狂撕扯争抢,浓重的血腥和腐臭味扑面而来。而就在这群啃食者侧后方不足二十米的一棵巨大冷杉树下,两个蜷缩的身影赫然在目!
阿哲背靠着树干,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如纸,一只手死死握着喷罐对准前方,另一只手紧攥着震撼弹的拉环,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身体抖得像狂风中的落叶。他正绝望地挡在昏迷不醒的多吉身前,而几头未被食物吸引、眼冒幽绿凶光的蚀骨兽,正压低身体,喉咙里滚动着威胁的低吼,一步步向他逼近!涎水混着雨水从它们参差的獠牙间滴落。
更远处,树影晃动,更多的幽绿光点被这边的动静吸引,正从四面八方悄然围拢过来!死神的绞索正在收紧!
“动手!”顾凛的命令如同冰冷的刀锋,瞬间切碎了雨夜的死寂。
话音未落,苏蔓的枪口已经爆发出炽热的火光!砰!砰!砰!精准的点射撕裂空气,冲在最前面、即将扑向阿哲的两头蚀骨兽头颅瞬间爆开污血和碎骨,沉重的躯体砸在泥水里!
枪声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吼——!”
被惊扰的兽群瞬间炸开了锅!正在啃食尸体的、围拢过来的,所有幽绿的眼瞳都带着狂暴的杀意,齐刷刷转向了顾凛小队的方向!腥臭的涎液滴落,腐烂的兽躯绷紧,下一刻,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裹挟着令人作呕的腥风和刺耳的嘶嚎,疯狂地扑了过来!
“阿哲!趴下!”夏昭的嘶吼被淹没在兽群的咆哮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顾凛眼中厉芒爆闪!他猛地踏前一步,右臂抬起,那道黯淡的荆棘印记骤然迸发出最后一丝令人心悸的幽光!
“呃啊——!”撕裂灵魂的剧痛让顾凛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身体剧烈一晃,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但他指向兽群冲锋路径的手,却稳定得如同磐石!
嗤啦——!
一道狭长、扭曲、边缘闪烁着不稳定黑芒的空间裂隙,如同地狱张开的巨口,毫无征兆地在前方兽群最密集处骤然撕裂开来!恐怖的吸力瞬间爆发,将扑在最前面的三头蚀骨兽拦腰截断,污血内脏狂喷!残肢断臂和腥臭的污血被瞬间吸入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裂隙周围的空间剧烈扭曲,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随时会崩溃。
这恐怖的一幕让后续冲来的兽群出现了瞬间的凝滞和本能的恐惧!
“走!”顾凛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身体摇摇欲坠,全靠钢铁般的意志支撑。他维持着那道致命的空间裂隙,每一秒都像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
苏蔓和陈薇立刻抓住这宝贵的空隙!苏蔓独臂持枪,冷静地连续点射,压制着从侧翼包抄过来的蚀骨兽,子弹精准地钻进幽绿的眼眶。陈薇则拖着伤腿,咬牙以最快速度冲向阿哲和多吉的位置!石头紧紧跟着她,小脸紧绷。
“陈……陈薇姐!”阿哲看到冲过来的熟悉身影,紧绷的神经终于断裂,眼泪混合着雨水瞬间涌了出来,手中的喷罐和震撼弹“哐当”掉在地上。
“没事了!阿哲,快!帮我抬人!”陈薇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镇定,她迅速蹲下检查多吉的情况,手指搭上他滚烫的颈动脉,又飞快地查看他手臂和脸上青黑蔓延的伤口,眉头瞬间拧紧,“糟了!毒素侵入心脉,异能核心正在被侵蚀自毁!必须立刻注射中和血清!”
她迅速从随身医疗包中抽出一支特制注射器,针头毫不犹豫地刺入多吉颈侧静脉,将淡蓝色的药剂推了进去。多吉的身体在药剂注入的瞬间剧烈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随即又陷入更深的昏迷。
“夏昭!掩护!”苏蔓换弹夹的间隙厉声喊道。几头狡猾的蚀骨兽绕开了空间裂隙的死亡区域,从林木缝隙间窜出,直扑正在转移伤员的陈薇和阿哲!
“去死!”夏昭的怒吼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他猛地扯掉包裹右臂的雨披,露出那半透明、内蕴冰蓝与淡金能量纹路的晶种手臂。刺骨的寒意以他为中心骤然爆发!空气中的雨滴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冰晶簌簌落下!
他右臂抬起,五指张开,对准那几头扑来的蚀骨兽!
嗡——!
并非实质的声波,而是一种源自晶种核心的、冰冷而纯粹的“静默”意志,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向那几头蚀骨兽的意识核心!
【万物之声】——精神震慑!
那几头蚀骨兽前扑的动作骤然僵在半空!幽绿的眼瞳中瞬间充满了极致的混乱和痛苦,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钢针在它们的脑髓里疯狂搅动!它们发出凄厉的哀嚎,抱头翻滚,完全失去了攻击能力。
然而,夏昭的脸色也在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晶种手臂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仿佛有无数冰针从内部刺穿了他的骨头和神经,那冰蓝与金纹的光芒剧烈地明灭闪烁了几下,变得极其不稳定。他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走!快走!”苏蔓一边射击压制重新涌上的兽群,一边焦急地大喊。空间裂隙的光芒在顾凛腕上印记的剧烈闪烁中变得明灭不定,显然已经无法维持太久!
陈薇和阿哲咬紧牙关,一人抬头一人抬脚,将死沉的多吉从泥泞中架起。石头用力推着多吉的后背,小脸憋得通红。几人跌跌撞撞地向着顾凛和苏蔓的方向撤退。
“撤!”顾凛看到伤员被带离危险区域,果断低吼。他猛地收回维持空间裂隙的力量。那道扭曲的黑色裂隙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啸,瞬间坍缩消失。残留的空间乱流将附近几头蚀骨兽撕扯得粉碎,但也彻底激怒了整个兽群!
更多的幽绿光点从密林深处亮起,如同鬼火组成的潮水,汹涌扑来!
“苏蔓!开路!夏昭,跟我断后!”顾凛的声音带着血腥气,他强撑着眩晕欲裂的脑袋,双手在身前猛地一拉一合!
嗤!嗤!嗤!
数道细小但锋锐无比的空间切割线在他身前交错闪现,如同无形的激光网!两头率先扑到的蚀骨兽瞬间被切割成数块!但更多的兽影已经悍不畏死地越过同伴的残骸,腥臭的气息几乎喷到脸上!
夏昭强忍着右臂晶种传来的、几乎让他昏厥的剧痛和能量紊乱感,再次抬起手臂。这一次,他没有选择范围性的精神冲击,而是将【万物之声】的感知力凝聚压缩,如同一根无形的探针,狠狠刺入冲在最前面一头体型格外壮硕的蚀骨兽头颅!
“嗷——!”那蚀骨兽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嚎,狂奔的身体骤然僵直,随即如同喝醉了酒般歪歪斜斜,猛地一头撞在旁边的树干上,脑浆迸裂!
但这精准的“点杀”对夏昭的负担更重!晶种手臂猛地爆发出一次剧烈的冰蓝闪光,随即迅速黯淡下去,剧烈的抽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匕首。
“走!”顾凛一把抓住夏昭完好的左臂,用力将他向后拽去,同时另一只手向后甩出几颗苏蔓特制的强光震撼弹!
轰!轰!轰!
刺目的白光和足以撕裂耳膜的爆鸣瞬间在兽群中炸开!剧烈的声光干扰让汹涌的兽潮出现了致命的混乱,不少蚀骨兽被强光灼伤了眼睛,痛苦地原地打转,互相撕咬冲撞。
借着这宝贵的混乱,顾凛小队带着昏迷的多吉,如同受伤的狼群,在苏蔓精准的射击掩护下,迅速脱离接触,一头扎进更幽暗的密林深处,消失在一片茂密的藤蔓屏障之后。只留下身后一片被血腥、混乱和狂暴兽吼填满的死亡之地。
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磐石”厚重的装甲外壳,汇成浑浊的水流淌下。车内弥漫着消毒水、血腥味和一种源自多吉伤口的、若有若无的腐败腥甜气息,沉闷得令人窒息。
多吉被安置在车厢中部临时铺开的担架上,身上盖着保温毯,但身体依旧在无法控制地间歇性抽搐。
陈薇跪坐在他身旁,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她的动作快而稳,剪开多吉手臂和胸口被腐蚀得破烂不堪的衣物,露出底下更加触目惊心的伤口——皮肉大片坏死,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黑色,边缘还在缓慢地溃烂,更深处,隐隐有幽绿色的微光在皮下如同活物般不安地蠕动。
“毒素是复合型的,”陈薇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手中的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小块坏死的组织样本,放进便携分析仪的采样槽,“有神经毒素,强效腐蚀成分,还有一种……从未见过的生物催化酶,它在疯狂刺激多吉体内的源质菌活性,同时攻击他的异能核心回路…就像…就像在人为地制造一场从内部引爆的核反应!”
分析仪的屏幕疯狂滚动着复杂的数据流,最终定格在一个令人心惊肉跳的毒素结构模型上,核心处一点幽绿的光点不断闪烁。
陈薇的指尖冰凉:“而且这种催化酶有极强的环境适应性……我怀疑……它本身,或者它的制造者,能感知到我们目前的位置……”她的话没有说完,但车内的温度仿佛瞬间又降低了几度。
“创生纪元?”苏蔓坐在驾驶位,独臂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声音冷得像冰。她的机械右臂接口处闪烁着微弱的待机蓝光,那只冰冷的金属手稳稳地操控着“磐石”在泥泞崎岖的山路上颠簸前行。
“除了他们,还有谁会搞出这么歹毒的东西?”阿哲蜷缩在靠近车尾的角落,双臂紧紧抱着膝盖,头埋在臂弯里,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后怕的颤抖。他身上的湿衣服还没来得及换,身体还在微微发抖。那个粉红色的发卡,被他紧紧攥在手心,塑料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夏昭靠在对面的车厢壁上,闭着眼睛,脸色比纸还白。右臂的晶种被重新包裹起来,但包裹层下,那深入骨髓的尖锐抽痛并未缓解,反而因为刚才在密林中强行催动能力而变得更加剧烈,每一次脉动都牵扯着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把发卡给阿哲:“等他醒来,你还给他。”
阿哲看着多吉,点点头。
多吉手臂上那不断溃烂的青黑色伤口,像一面镜子,映照着他自己那条永远失去的胳膊,勾起同样冰冷的痛楚。他下意识地用左手握住了晶种右臂的小臂,仿佛这样就能压制住那非人的折磨。
顾凛坐在副驾驶的位置,闭目调息。他手腕上的荆棘印记黯淡无光,裂痕比之前更加深刻,一次次呼吸都伴随着印记深处传来的、如同灵魂被缓慢研磨的钝痛。
强行撕裂空间的后遗症如同跗骨之蛆,消耗着他本已枯竭的生命力。他需要绝对的安静来对抗这反噬,但多吉伤口散发的、那如同腐败甜腥的气息,却像一根根细针,不断刺激着他紧绷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