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心惶惶。
如今贼人偷得是官员府邸,难保不会惦记上自己的皇宫,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国库在月夜下瑟瑟发抖了。
坐在龙椅上,又惊又怕。
思来想去,忽然又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儿。
这些事情貌似都是在睡梦中完成的,神不知鬼不觉,一觉起来,才后知后觉变了天。
便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
那贼人身手了得啊。
又身在暗处。
既然这般胆大了,不排除他哪天心血来潮,在梦中将手伸到他的脖子上,咔一声,摘掉他的脑袋,将他送上西天。
那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皇帝一凛。
惊出一身冷汗。
目光越发深沉。
那贼人究竟是谁?
思忖了许久,一个熟悉的让他恨得牙痒痒的人忽地浮现在眼前,皇帝突然惊觉。
心里“咯噔”一下,接着便“突突突”地狂跳起来。
整个人都不好了。
三个月前,他曾派人暗中往军营里安插眼线细作,成功陷害到呈王。
一日之内,害他废了双腿又差点儿丢了性命,以他的能耐和情报网,过了这么久,或许已经查到些蛛丝马迹了!
可能更甚。
他不知道他究竟查到了多少,也无从得知,但这样一个泼天大仇,任谁知道了,也不可能轻易放下。
或许呈王回京的这三个月,就没闲着,一直在策划着这件惊天大案,为的就是报复自己!!!
可怜自己天天派人盯着呈王,以防他有什么异动,没成想,防来防去,最后还是让他钻了空子,闷声搞了件大事儿!
皇帝再侧目,盯向呈王上朝列位的地方,眼中的寒光更为凌冽了。
不得不说。
古代君王实在难伺候。
哪怕再忠心的臣子,一但实力超出他所认为的能掌控的范围,那便宁杀勿用,即使是自己的亲弟弟也不例外。
所以,伴君如伴虎,这话一点儿也不假。
皇帝神色变幻,阴晴不定。
底下站着的朝臣们便一个个都垂着脑袋,尾巴夹得多紧。
任谁也不敢抬头去看一眼高高在上的那一位,生怕一个不小心,触犯了龙威,可就再也见不着明日的太阳了。
终于,一群人哆哆嗦嗦,快要吓破胆儿的时候。
皇帝喊退朝了。
一个个总算松了口气,飞一般逃离。
掌管京畿处的李成印抬起丫子刚准备跑,却被点名留下,单独叫去了御书房。
一进去,皇帝便对着他,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李成印低着头,像个鹌鹑一样,站在狗皇帝面前瑟瑟发抖。
如此惊天大案,自本朝建立以来,可算是头一回。
但上京治安一向良好,三街一巡逻队,有人定点值守,有人来回步巡,昨天一整夜,一切正常,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若真有贼人出来犯案,一下搬空十家官员府邸,这么大的标目体,没道理能完美避开街上的巡逻的士兵,而不被发现的啊。
还有,他作案以后,是怎么将那么多的金银带走的?
疑点众多,但思来想去,却还是没有半点儿头绪。
皇帝却不然。
指着他的鼻子,一顿疯狂输出,话里话外,竟将矛头全都指向了呈王。
李成印惊讶。
他想了许多,唯独没往呈王身上想。
若是以前的呈王,或许皇帝的怀疑成立,毕竟以他的实力,放眼整个燕昭,找不出第二个来。
但眼下,他一个将死之人,还有本事做到这些?
想归想,却一个字也不敢问出来,除了不断点头,还是点头。
再加上刘公公在一旁添油加醋,不断拱火,上次在呈王府受得憋屈,今个儿他可算找到出口发泄了。
怎么对呈王不利,他便怎么说。
皇帝便更加确认此事与呈王脱不了关系,越想越气,最后直接咆哮起来,“大胆呈王!”
吼完,将手边的茶杯狠狠砸到地上。
滚烫的茶水扑了一地,随着茶杯的碎渣又溅到了李成印的官服上,吓得李成印“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
皇帝瞥了他一眼,神色晦暗不明。
须臾,从笔架上拿过一只朱砂笔,正要下笔,却又顿住了。
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却不知他空出的另一只手,已然在桌子下面紧紧攥在了一起,哪怕指甲已经掐进了肉里,都没觉察到疼。
李成印一边抹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皇帝的脸色。
天家没有指示,他也不敢说话,只觉得一股莫名的压力凝聚在颅顶。
压得人喘不过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滴红墨顺着皇帝手里的朱砂笔的笔尖悄悄滑落,正好落在折子上被皇帝划过一个红叉叉的地方。
慢慢化出一滩似血的红晕。
皇帝这才收回心思。
随即将李成印唤到身旁,在他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李成印便火急火燎地离去了。
御书房里只剩下皇帝和刘公公了,皇帝看了一眼刘公公,“啪”一下将面前的折子合上,倏地靠在龙椅上,瞬间的沉默。
一双眸子闭上,复又睁开。
眸光愈发阴骘。
低声说道:这是你自找的,那便别怪朕不念兄弟之情了!
出了皇宫,李成印一颗心都还悬在嗓子眼儿。
不管皇帝是不是在找人背锅,但能平息此事,让皇帝顺气儿,就算不是呈王干的,他也得想办法将此事做成是呈王做的一样。
于是,马不停蹄地赶到顺天府衙,连家中送来的包子都没顾上吃一口,便集结人马,封锁城门。
准备挨家挨户地上门搜查。
当然,挨家挨户只是陪的,呈王府才是此次搜查的重点对象。
许多官兵从顺天府衙匆匆出发,人马不够,李成印马上又从别处借调过来,除开搜查的官兵,连皇帝的御林军也都出来巡街了。
整个上京,一时间鸡飞狗跳。
人心惶惶。
李成印更是惶得不行。
此事若是办不好,他头上的乌纱帽丢了都是轻的,万一惹怒天家,被摘了项上人头,可就什么都完了。
他才不要呢。
仕途才走了一半儿,还未登顶高处呢。
正了正神色,抄起家伙,便踏出了顺天府衙。
将围在门外迟迟不愿意的同僚们好一顿劝说,将人全都劝回去,在家等消息。
他便朝相反的地方行去。
与此同时,呈王府门外,今日也是格外热闹。
平时没什么人敢过多逗留的王府大门前,突然一下多出了许多售卖货品的小商贩。
一个个,看似都在叫卖,眼睛却一直盯着王府,一眨不眨。
时三禀报完今日上京的情况后,时七便推着赵玄烨回了梧桐苑。
梁洛苏刚泡完澡,听到外面有动静,赶紧从空间退出来了。
一睁眼,便对上赵玄烨闪着幽光的眸子。
两人谁都没先说话。
支走时七后,赵玄烨便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温润如水的目光逐渐变得凌利起来,似要将眼前之人看穿一般。
这女人近日一到夜里就出去乱晃,虽然时七都跟着,可他回来后却总是说不清楚,她到底出去晃了个什么名堂。
毕竟,每次从那些人的府邸出来,她都是两手空空,除了身上的衣服脏了些,浑身上下连块儿砖也没见多出来一块。
直到今日上京乱了套。
他才明白过来。
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