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残骸坟场与幸存者疑云
朝着信号源航行的日子，比漂流在绝对黑暗中更显煎熬。“星痕号”的推进器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强劲，每一次启动都发出“噗噗”的微弱声响，像一位垂暮老人艰难的喘息，舰体随之产生轻微的震颤，在死寂的虚空中格外清晰。主控室的能源读数屏上，那抹仅剩的蓝色能量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减，每天清晨都会下降一格，如同倒计时的沙漏，提醒着所有人死亡的临近。
船员们的状态越来越差，压缩营养剂已经见底，剩下的只有口感干涩的应急能量块，咬下去像咀嚼砂石，难以下咽。有人因为长期缺乏维生素，嘴唇干裂出血，脸色苍白得像舰内的墙壁；负责值守的船员常常在岗位上打盹，却又会猛地惊醒——他们怕自己一闭眼，就再也看不到希望。幻瞳每天都会巡查全舰，她的靴底踩过冰冷的金属甲板，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每到一处，都会轻声鼓励几句，但她自己眼底的红血丝，却藏不住连日来的疲惫与压力。
“能量储备只剩8%了，推进器最多还能维持十二个标准时。”机械师的声音带着绝望，他手里攥着扳手，却连检修的力气都快耗尽，“备用能源舱已经空了，除非能找到可利用的环境能量，否则我们……”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但所有人都懂。熵之使者靠在数据分析台前，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这片残骸坟场的“死寂”虽比之前的“无”多了些“存在”的痕迹，却依旧与他的混沌之力相悖，他咳嗽了几声，指尖划过屏幕上的信号波动曲线：“信号还在，时强时弱，但方向没变……再坚持一下。”
就在推进器即将彻底停摆，能源读数跌破5%的瞬间，导航员突然发出一声惊呼，手指颤抖地指着屏幕：“看！左舷方向！有东西！”
众人立刻围了过去，只见原本一片漆黑的导航屏幕上，突然浮现出大片不规则的阴影，密密麻麻地分布在虚空之中，像是一片漂浮在黑暗里的礁石群。随着“星痕号”缓缓靠近，那些阴影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那是一片漫无边际的残骸坟场！
无数形态各异的残骸在虚空中静静漂浮，彼此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像是被某种力量定格在了毁灭的瞬间。最靠近舰船的是一块规则造物的碎片，约莫有半个船舱大小，表面能看到熟悉的能量管道接口，却早已被一层透明的晶状物覆盖，晶层里还嵌着几根断裂的导线，像琥珀里的昆虫，诉说着曾经的功能；稍远些的地方，横亘着一具巨大的生物骨骼，骨骼呈暗褐色，每一根骨节都有舰体的桅杆粗细，肋骨张开如同一座破败的拱门，骨骼表面同样布满了晶化斑块，显然也没能逃过被“收割”的命运；更远处，有几颗灰白色的球体，那是能量凝结体熄灭后的核心，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纹，曾经蕴含的磅礴能量早已消散在虚空中；还有一些完全无法理解的构造——有的像是由金属与晶体交织而成的螺旋状物体，有的则是不规则的色块，材质既非固体也非液体，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荧光，却透着死寂的气息。
“这些残骸……都有晶化痕迹，和织网者规则覆盖的特征一模一样。”幻瞳的声音带着凝重，她盯着屏幕上那些晶化斑块，指尖微微颤抖，“这里像是一个垃圾场，专门堆积被织网者‘收割’后废弃的残渣。”
舰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这些残骸无声地诉说着一个个文明或生命的悲剧——它们或许曾经辉煌，或许拥有强大的力量，却最终都成了织网者规则下的牺牲品。“星痕号”小心翼翼地驶入坟场，舰体避开那些巨大的残骸，如同穿行在巨兽的墓园里。周围的残骸沉默地“注视”着他们，冰冷的金属、干枯的骨骼、熄灭的能量核心，每一样都在冲击着众人的神经。
就在这时，负责监听信号的歌者突然喊道：“信号变强了！非常明显！”屏幕上的频率曲线不再是之前微弱的涟漪，而是变成了清晰的脉冲波动，如同心跳般规律。随着“星痕号”深入坟场，信号越来越稳定，导航系统终于捕捉到了具体的坐标——来自坟场最深处，一个相对完整的巨大构造体。
众人加快了速度，朝着坐标方向驶去。半小时后，那个构造体的全貌出现在舷窗之外——那是一个形似多面水晶体的物体，体积堪比一颗小型行星，表面切割得极为规整，折射着从遥远虚空中传来的微弱光线，泛着淡淡的银蓝色光泽。晶体表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痕，有的深可见骨，露出内部暗灰色的基质；许多地方覆盖着与其他残骸相似的晶化斑块，像是结痂的伤口；但在晶体的核心区域，却隐隐透出一丝微弱的蓝光，那正是能量反应和信号的来源。
“就是它！信号源就在这颗晶体里！”歌者激动地喊道。幻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紧张，下令道：“停在安全距离外，尝试建立通讯连接。使用通用友好频率，搭配宇宙通用的逻辑编码，避免引起误会。”
歌者立刻行动起来，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通讯器发出“滴滴”的连接请求声。一次，失败；两次，还是失败，通讯频道里只有嘈杂的静电噪音。第三次尝试时，就在众人以为又要失败之际，频道里突然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电子音，夹杂着大量的噪音，像是隔着厚重的屏障在说话：“……外……来者……”
所有人瞬间屏住了呼吸，歌者连忙调整频率，试图过滤噪音。几秒钟后，那个声音再次传来，比之前清晰了一些，是毫无感情的合成音：“……外……来者……身份……确认……非……织网序列……”
幻瞳立刻接过通讯器，声音保持着谨慎的平静：“我们是来自星际远征军的‘星痕号’，正在追踪信号而来。你是谁？这里发生了什么？”
通讯频道里沉默了几秒，只有电流的“滋滋”声，随后合成音再次响起，依旧断断续续，却能听清完整的句子：“……警告……此地……危险……我的……能量……生命体征……微弱……请求……数据……交换……”
对方似乎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但逻辑清晰，还能提出“数据交换”的请求，这说明它拥有高度的智慧。幻瞳与熵之使者对视一眼，后者微微点头——在目前的情况下，数据交换是获取信息的唯一途径。“可以进行数据交换，但请先表明你的身份。”幻瞳说道。
“……我是……守望者阿尔法……”合成音顿了顿，像是在调动剩余的能量维持通讯，“……属于……‘星髓文明’……我们的文明……早已被织网者……毁灭……我的使命是……记录……观察……并向……非织网者的……智慧存在……发出警告……”
星髓文明？众人从未听过这个名字，显然，这是一个被织网者彻底从宇宙中抹去的文明，而阿尔法，是这个文明仅存的造物。幻瞳的心沉了沉，问道：“你要发出什么警告？关于织网者吗？”
通讯频道里的噪音突然变大，似乎阿尔法在调动更多能量传递信息。几秒钟后，那个合成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织网者……并非……终极……它们……亦是……囚徒与……工具……真正的……阴影……在网之外……窥伺……”
这句话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星痕号”的舰内掀起了惊涛骇浪！所有人都愣住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他们一直将织网者视为终极的威胁，却从未想过，织网者竟然也只是“囚徒”和“工具”，而在那层笼罩宇宙的巨网之外，还隐藏着更可怕的“阴影”！
幻瞳的手指紧紧攥着通讯器，指节泛白，她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熵之使者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随即陷入了沉思——这片网外虚空的“无”，难道与那“真正的阴影”有关？
通讯频道里再次陷入沉默，阿尔法似乎耗尽了能量，信号重新变得微弱。但它留下的话语，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远征军残存成员的心中，激起了无尽的疑云与恐惧。网外的阴影究竟是什么？织网者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他们追寻的林凡和种子，又是否与这一切有关？
“星痕号”静静地悬浮在水晶构造体旁，舷窗外是死寂的残骸坟场，而舰内，每个人的心中都被新的谜团与危机填满，前路变得更加扑朔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