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失落方舟的过程,如同靠近一头沉睡的宇宙巨兽的尸骸。越是接近,越能感受到其体积的磅礴与那份深入骨髓的死寂。“逐星者”号在它面前,渺小得如同飞向山脉的蚊蚋。船体那暗淡星辰般的材质在近处看去,并非金属,也非岩石,更像是一种凝固的、失去了活力的能量晶体,表面布满了难以理解的巨大蚀刻纹路,有些类似星图,又有些像某种复杂的能量回路。
锈铁尝试了多种通讯频率和能量信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方舟如同真正的坟墓,对外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找到入口了。”锈铁将扫描结果投射到主屏幕。在方舟侧面,靠近“船首”的位置,有一个巨大的、边缘不规则裂开的破口,仿佛曾被某种可怕的力量强行撕裂。破口内部深邃黑暗,连光线似乎都被吞噬。
“就从那里进去。”托雷基亚言简意赅,他已经来到了登陆舱口,周身幽蓝的混沌能量自发流转,似乎对探索这艘方舟充满了某种莫名的期待。
我们三人(我、托雷基亚、锈铁)再次组成小队,王老板则留守“逐星者”号,负责接应和监控外部情况。登陆艇缓缓驶入那个巨大的破口,如同进入巨兽的口腔。
内部并非预想中的黑暗。一种微弱的、仿佛来自遥远星云的冷光,从通道深处弥漫开来,勉强照亮了周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的景象——扭曲断裂的金属结构、散落各处的、早已失去能量的奇异仪器碎片、以及冻结在墙壁和地面上、颜色诡异的可疑污渍。空气(如果还有空气的话)凝滞,带着一股混合了古老尘埃、臭氧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信息腐烂的怪异气味。
“环境扫描:大气成分复杂,惰性气体为主,含微量未知能量粒子,可呼吸性差。重力场微弱且不稳定。规则环境……异常,存在多处‘信息沉淀’和‘概念残留’。”锈铁一边前进一边汇报,它的银白色核心光芒在这里显得格外醒目,仿佛黑暗中的灯塔。
我们沿着一条相对宽阔的主通道小心翼翼地向深处前进。通道两侧有许多关闭的舱门,有些门上还残留着模糊的符号。锈铁尝试解析,进度缓慢。
“这些符号……部分结构与‘星空旅行者’的编码有相似之处,但更古老,更……抽象。”锈铁分析道。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的、仿佛无数人同时低语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从通道前方传来。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振动,更像是直接作用于意识层面,模糊不清,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烦意乱的魔力。
“检测到高强度‘信息残留’聚集区。”锈铁发出警告,“前方可能存在‘记忆回响’或‘概念幽灵’。”
我们放慢脚步,更加警惕。随着深入,那低语声越来越清晰,虽然依旧无法分辨具体内容,但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情绪——恐惧、绝望、愤怒、以及一种深不见底的……茫然。
终于,我们来到了通道的尽头,眼前是一个无比广阔的圆形空间,像是一个巨型的中央大厅。大厅的穹顶已经部分坍塌,露出外面虚无的虚数之海,那些微弱的冷光正是从这里透入。而大厅的地面上,景象更加骇人——
无数半透明的、如同由凝结的烟雾构成的人影,在大厅中无意识地徘徊、游荡。它们形态模糊,没有五官,只有大致的人形轮廓,不断地发出那些令人不安的低语。它们仿佛被困在了某个永恒的瞬间,重复着生前的最后时刻。
这些,就是锈铁所说的“概念幽灵”或“记忆回响”?是这艘方舟曾经的乘员,在灾难降临后,他们的恐惧、执念与信息残留被这虚数之海和方舟独特的环境固化下来的产物?
“它们……没有攻击性?”我观察着这些幽灵,它们似乎对我们这些外来者毫无反应,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无尽循环中。
“目前看来,它们只是信息的载体,不具备主动攻击能力。但最好不要接触,以免被其携带的强烈负面信息污染意识。”锈铁警告。
托雷基亚却对这些幽灵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他伸出手,一缕幽蓝色的混沌能量如同触须般,小心翼翼地探向离我们最近的一个幽灵。
那幽灵在接触到混沌能量的瞬间,猛地颤抖了一下!它那模糊的轮廓变得清晰了一丝,低语声也变得急促、高亢,仿佛被触动了某个关键的记忆节点!一段破碎、混乱的画面和信息流,顺着混沌能量的连接,强行涌入我们的意识!
“逃!快逃!”
“引擎过载!规则稳定器崩溃!”
“它们来了!‘静默’……”
“启动最终协议!抛弃‘核心’!坐标……”
“为了……‘火种’……”
破碎的呐喊、刺耳的警报、绝望的指令、以及一个一闪而逝、被重重加密的坐标影像……这些信息碎片如同洪流,冲击着我们的感官。那个幽灵在传递完这些信息后,仿佛耗尽了最后的力量,变得更加透明,最终如同青烟般消散了。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这艘方舟,果然与“星空旅行者”有关!它似乎是在执行某个至关重要的任务时,遭遇了灾难性的袭击(很可能是“归零意志”),最终被迫启动某种最终协议,抛弃了所谓的“核心”,逃亡至此,并最终沉没在这虚数之海中。
那个被加密的坐标,还有“火种”……是什么?
“看来,这艘船上藏着不少秘密。”托雷基亚收回能量,眼中幽光更盛,“那个‘核心’,或者相关的日志记录,应该还在船上的某个地方。”
就在这时,大厅另一侧,一扇之前紧闭的、刻满了更加复杂符号的厚重金属门,突然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咔嚓”声,仿佛内部的锁扣因为年代久远或某种未知原因,自动弹开了!
门,缓缓地,自行打开了一条缝隙。
缝隙后面,是更加深邃的黑暗,以及一股……更加浓郁、更加精纯的规则力量的气息,隐隐传来。
是陷阱,还是指引?
我们看着那扇自动开启的门,知道接下来的选择,可能会让我们接触到这艘失落方舟最核心的秘密,也可能……将我们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第一百二十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