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乱流的撕扯之力,如同亿万把钝刀在切割神魂与肉身。陈观意识昏沉,仅凭青萍剑印与师尊残留的那缕守护清光护住本源,随波逐流,不知岁月。剧烈的痛苦与极度的虚弱交织,让他大部分时间都处于半昏迷状态,唯有道心深处那点“截取生机”的不灭信念,如同黑暗中的孤灯,支撑着他没有彻底沉沦。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万年。一股强大的、与仙界截然不同的法则排斥力和空间挤压感骤然降临,将他猛地从乱流中“抛”了出去!
“噗通!”
他重重摔落在坚硬的地面上,剧烈的震荡让他喉头一甜,又喷出一口淤血。周身撕裂般的痛楚清晰传来,但空间乱流那令人绝望的撕扯感却消失了。
陈观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心神一震。
天空是灰蒙蒙的,不见日月星辰,只有一种压抑的、仿佛永恒不变的铅灰色。空气中弥漫着稀薄且驳杂的灵气,其中还混杂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污浊之气和淡淡的血腥味。四周并非仙山福地,而是一片荒芜、龟裂的暗红色土地,远处可见扭曲、枯死的怪木,以及一些残破不堪、风格粗犷的石质建筑废墟。整个天地间,充满了一种衰败、死寂、末路的苍凉意境。
“这里……是何处?”陈观强忍剧痛,挣扎着坐起身,神识下意识地向外探去。这一探,却让他脸色再变!
他的神识在此地受到了极大的压制,探查范围被压缩到了不足百丈!而且,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方天地的大道法则残缺不全,尤其对仙道修为有着极强的排斥和压制!他尝试运转《周天星辰诀》,发现仙元运转滞涩无比,威力十不存一,甚至连飞行都变得极其困难!
“末法之地?还是……某个濒临毁灭的下界?”陈观心中凛然。他立刻检查自身状况,伤势极重,仙元近乎枯竭,神魂受创,实力恐怕跌落到了天仙初期左右,而且在此地法则压制下,能发挥出的战力更是大打折扣。唯有丹田内的星辰核心、青萍剑印和混沌道简依旧沉寂,但似乎也受到了环境影响,反应微弱。
“必须先找个地方疗伤,弄清楚此界情况。”陈观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目光扫视四周。他必须谨慎,以他现在的状态,随便遇到点危险都可能致命。
他选定了一个方向,那是远处隐约有炊烟升起的地方,或许有人烟。他步履蹒跚,依靠强横的肉身勉强前行,每一步都牵动着伤势,走得异常艰难。
沿途所见,触目惊心。土地贫瘠,草木凋零,偶尔能看到一些奇形怪状、眼神凶戾的低级妖兽骸骨,空气中弥漫的污浊之气和血腥味愈发浓重。这绝对不是一个祥和的世界。
行了大半日,翻过一座低矮的荒丘,前方出现了一个用粗糙巨石垒砌的、简陋破败的小村落。村落外围设有简陋的警戒栅栏和陷阱,村内可见一些面黄肌瘦、衣着破烂的人类,正在忙碌着什么,他们身上散发着微弱的气血波动,但并非修仙者,更像是……修炼某种粗浅炼体功法的凡人。
陈观的到来,立刻引起了村落的警惕。栅栏后冲出几名手持骨矛、石斧,身材魁梧但眼神警惕的壮汉,紧张地指着他,嘴里喊着一种晦涩难懂的语言。
“*&%¥#@!(外来者!站住!)”
陈观停下脚步,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他尝试用神念传递友善的意念,但此地法则似乎对神念沟通也有阻碍,效果甚微。
双方正在僵持,村落中走出一位须发皆白、拄着拐杖的老者。老者虽然苍老,但眼神却比那些壮汉沉稳许多,他上下打量着陈观,尤其是在看到他虽然狼狈却依旧不凡的气质以及身上那件破损但材质非凡的道袍时,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老者摆了摆手,让壮汉们稍安勿躁,他上前几步,用一种带着古老腔调、但陈观勉强能听懂的语言试探着问道:“这位……大人,您从何处而来?可是……‘上界’的仙师?”
陈观心中一动,能沟通就好。他压下伤势,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老人家,我乃遭逢意外,流落至此。敢问此地是何处界域?如今是何年月?”
老者见陈观态度谦和,稍稍放松,叹了口气道:“此地乃是‘玄黄大世界’的边陲荒地,老朽等人是‘石垣村’的村民。至于年月……唉,自‘末法之劫’降临,天地灵气枯竭,法则崩坏,早已纪年混乱,我等只知苟延残喘,不知外界岁月了。”
玄黄大世界!末法之劫!
陈观心中巨震!他曾在一部极其古老的仙界杂记中看到过只言片语,玄黄大世界乃是与洪荒世界同期诞生的一个古老大千世界,传说曾极其繁荣,但早已在远古时代便因一场大劫而衰落,没想到自己竟流落到了这里!而且,此界竟然正处于“末法时代”!
难怪法则压制如此厉害,灵气如此污浊!在此地,仙道难行!
“老人家,何为末法之劫?如今这世界,是何光景?”陈观追问道,他必须尽快了解这个世界的生存规则。
老者脸上露出恐惧与悲凉之色:“劫难啊……那是天降灾厄,魔物横行,灵气被污染,修行之路断绝……如今的世界,是魔物的猎场,是我等人族的炼狱!像我们这样的村落,随时都可能被魔物潮或者……或者一些堕落的‘狩魔者’毁灭……”
正说着,村落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惊慌的哭喊和骚乱!
“不好了!族长!石蛋……石蛋他不行了!”一个妇人哭喊着跑过来。
老者脸色大变,也顾不上陈观,急忙拄着拐杖向村里跑去。陈观略一沉吟,也跟了过去。
在一间简陋的石屋中,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躺在草席上,面色青黑,气息微弱,胸口有一道狰狞的爪痕,正散发着丝丝黑气,显然是被魔物所伤,且魔气已深入肺腑。
村民围在一旁,束手无策,满脸悲戚。此界灵气污浊,丹药难寻,治疗手段匮乏,这样的重伤,几乎等于宣判了死刑。
老者握着男孩的手,老泪纵横。
陈观看着男孩痛苦的模样,又看了看周围村民绝望的眼神,心中触动。他虽自身难保,但医者仁心(曾得石矶娘娘部分传承),且初来乍到,或许……
他上前一步,轻声道:“老人家,可否让在下试一试?”
所有人目光瞬间集中到陈观身上,充满了怀疑与一丝微弱的期盼。
陈观没有解释,他蹲下身,手指轻轻搭在男孩腕脉上。神识虽受压制,但细微感知尚存。他察觉到那魔气虽烈,但品质并不算高。他尝试调动体内残存的一丝精纯仙元,混合着对生机之道的理解,缓缓渡入男孩体内,同时暗中引动丹田内星辰核心的一缕微光,试图净化魔气。
过程很缓慢,很艰难,陈观额头渗出细汗,伤势被牵动,但他坚持着。一炷香后,在村民惊愕的目光中,男孩胸口的黑气渐渐淡化,青黑的脸色也恢复了一丝红润,虽然依旧虚弱,但命总算保住了!
“神迹!真是神迹!”老者激动得浑身颤抖,就要带领村民下拜,“多谢仙师救命之恩!”
陈观连忙扶住他,虚弱地摇摇头:“举手之劳,不必如此。我伤势未愈,需要一处安静之地调息……”
“有!有!仙师请随我来!”老者连忙引路,将陈观带到村落最好的一间石屋,吩咐人送来清水和仅有的、一些看起来像是低级灵草根茎的食物。
陈观盘膝坐下,心中稍定。救下这个男孩,让他暂时获得了这个村落的信任和庇护。但他也清楚,这个玄黄大世界危机四伏,末法时代生存艰难。他必须尽快恢复部分实力,并找到返回仙界的方法。
而青萍剑印在此地隐隐传来的一丝微弱的、指向远方的牵引感,让他意识到,他流落于此,或许并非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