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凰护身符的光晕依旧柔和，但躺在其中的凌尘，指尖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这一下微动，却仿佛牵动了整个天地的气机。萦绕在混沌主殿内、原本因他昏迷而略显滞涩哀伤的混沌气流，骤然间变得温顺而充满生机，如同百川归海，自发地、欢快地朝着他胸口的混沌种子汇聚而去。那种子搏动的节奏愈发沉稳有力，每一次收缩舒张，都仿佛与整个尘霄神朝疆域的地脉、与天空中残存的周天星辰大阵产生了更深层次的共鸣。
“唔……”
一声极轻、却清晰无比的闷哼从凌尘喉间溢出。他紧闭了不知多久的眼睫微微颤动，随即，那双深邃如同星海、此刻却带着一丝初醒茫然的眸子，缓缓睁开。
意识回归的瞬间，是撕裂般的剧痛与庞大的信息流。强行引动“归墟之力”的反噬、混沌种子凝聚过程中的法则冲击、意识沉浮于混沌本源的感悟、以及苏珑星璇舍身护道的画面、魔君来袭的凶威、月凰虚影的威慑……所有记忆与感知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的神魂撑爆。
但他硬生生挺住了。暗金色的骨骼发出细微的嗡鸣，新生的混沌种子稳定而有力地搏动，散发出精纯温和的本源之力，迅速抚平着他肉身的创伤，梳理着紊乱的神魂。
他尝试动了动手臂，一股远比昏迷前更加磅礴、更加凝练、且带着一种“源头”意味的力量，在四肢百骸中顺畅奔流。这力量，不再仅仅是破坏与湮灭，更蕴含着滋养、创造与守护的特质。
“这就是……混沌种子带来的变化么？”凌尘心中明悟，他因祸得福，不仅未死，反而在破而后立中，真正触摸到了混沌大道更高层次的门槛。
“陛下！”
“凌尘！”
一直守在外殿，凭借残存阵法密切关注内里情况的苏珑与星璇，几乎在凌尘睁眼的瞬间便心生感应。两女不顾自身伤势，瞬间冲入内殿，看到那双重新焕发出神采的眸子时，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开，激动与欣喜溢于言表。
苏珑快步上前，想要搀扶，却被凌尘轻轻摆手阻止。他自行坐起身，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气息已然稳固，眼神更是锐利如昔，甚至更深邃了几分。
“我没事了。”凌尘的声音带着久未开口的沙哑，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辛苦你们了。”他的目光扫过苏珑疲惫却满是欣慰的脸庞，又落在星璇那依旧苍白、本源亏损严重的娇躯上，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与疼惜。
“陛下安然醒来，便是我等最大的幸事。”苏珑压下激动，迅速恢复了往日的干练，“只是陛下昏迷期间，外界……”
“我知道。”凌尘打断她，眼神微冷，“该‘看’到的，我都‘看’到了。”
他通过混沌种子与神朝大阵的微妙联系，以及意识沉眠时对外界的模糊感知，已然大致了解了局势。他看向星璇，语气温和却坚定：“星璇，你本源受损，需立刻闭关静养，不可再耽搁。‘源点’秘境残存的星辰晶核，你可随意取用。”
星璇本想说自己无碍，但看到凌尘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以及自身确实已近油尽灯枯的状态，终是轻轻点头：“好。你……刚醒，万事小心。”
凌尘颔首，随即对苏珑道：“苏珑，你也伤势不轻，稍后一同调息。现在，先为我更衣。”
他需要立刻出现在人前，稳定因他昏迷和秘境动荡而可能浮动的人心。同时，他也必须尽快掌握混沌种子初成后，自身的确切实力，以及……应对那必然随之而来的、更猛烈的风暴。
片刻之后，凌尘换上一身崭新的玄色皇袍，虽未刻意散发威压，但那股历经生死、破而后立、执掌混沌源初的无形气度，已让感知到他苏醒气息而聚集到主殿外的石坚等核心成员心潮澎湃，纷纷跪伏在地。
“恭迎陛下出关！”
声浪震天，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与无比的崇敬。
凌尘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激动而虔诚的面孔，缓缓抬手：“平身。”
他并未多言，但仅仅站在那里，便是一根定海神针，瞬间驱散了弥漫在神朝上空的阴霾。
然而，就在凌尘于混沌主殿现身，稳定内部人心之际——
瑶光仙朝，九天瑶池。
凤瑶仙子面前的水镜波纹荡漾，显现出的，正是凌尘出关，神朝众臣朝拜的景象。她看着凌尘那深邃平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神，以及其周身那隐隐与天地法则交融的晦涩气息，纤细的眉梢微微挑起。
“竟然……真的让他迈出了这一步。”她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在寒玉榻上划过一道浅痕，“混沌源种初成，便已能引动一域法则随之共鸣……师兄，你总是能给我‘惊喜’。”
她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忌惮，有冰冷，或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释然？但随即，所有情绪都被绝对的理智与冰封的决绝所取代。
“传令给‘暗枭’，”她声音清冷，传入虚空，“计划变更。暂缓一切针对凌尘本体的直接行动，转为密切关注其混沌源种的成长特性与极限。同时，将‘混沌源种现世，执掌者凌尘’的消息，通过隐秘渠道，传递给‘万渊魔域’深处那几个沉睡的老怪物，以及……‘无极星海’的那些‘观察者’。”
她要借刀杀人，也要搅浑这潭水。凌尘和她，都已入局，而这场棋，才刚刚开始。
几乎同一时间，月无痕那慵懒的身影，正漫步于一片璀璨却死寂的星河废墟之中。他手中那枚月凰令牌微微发热，传递着来自遥远北域的信息。
“哦？醒了？气息似乎……很有趣。”月无痕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混沌源种……看来本公子的投资，回报率或许会比想象中更高呢。”
他指尖轻弹，一道月辉没入虚空：“告诉我们在北域的‘眼睛’，不必靠得太近，只需记录下凌尘此后每一次出手的能量波动与法则演变。本公子要的，可不是一颗一次性消耗的棋子。”
……
尘霄神朝，凌尘初步安抚了内部，便独自来到“源点”秘境入口。
此刻的秘境，入口已被临时封印，但依旧能感受到内部紊乱的能量余波与残破景象。苏珑简略汇报了秘境内的损失，尤其是那尊被混沌潮汐撕碎的影武者。
凌尘沉默片刻，道：“无妨。影武者本就是为了争取时间。如今我已苏醒，它便完成了使命。”
他凝视着秘境深处，感受着其中残存的混沌元晶气息与自身种子的呼应，忽然道：“传令，调集所有资源，优先修复‘源点’秘境。此地，将是我尘霄神朝未来的根基所在。另外……”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以我的名义，颁布‘混沌诏令’。凡我神朝子民，无论出身，无论修为，若能通过考核，对神朝有卓越贡献者，皆可获赐《小周天星元功》后续篇章，乃至……观摩混沌碑刻，参悟混沌道韵之机会！”
此令一出，苏珑都为之动容。这意味着凌尘要将自身对混沌大道的部分感悟，公开赐予！这无疑将极大激发神朝子民的向心力与修炼热情，但也必然会将他自己和混沌种子，推向整个玄黄大世界所有野心家视野的最中央！
“陛下，此举是否太过……激进？”苏珑忍不住劝谏。
凌尘负手而立，目光仿佛穿透了秘境，望向了无尽虚空：“凤瑶在窥伺，月无痕在布局，万渊魔域的爪子已经伸了过来，暗处的豺狼虎豹更不知凡几。一味防守隐藏，只会让他们觉得我们软弱可欺。”
“既然风暴不可避免，那便让风暴来得更猛烈些！”
“我要让这玄黄大世界都知道，我凌尘，回来了。带着混沌的意志，回来了！”
“这神朝，将不再是偏安一隅的蝼蚁之巢，而是足以撼动九天、席卷八荒的……混沌中枢！”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然与无比强大的自信。
苏珑看着眼前这道仿佛与整个天地混沌融为一体的身影，心中最后一丝忧虑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坚定与豪情。
“是！陛下！”
她知道，属于尘霄神朝，属于凌尘的全新篇章，就在陛下苏醒的这一刻，正式掀开了！前路注定荆棘密布，杀机四伏，但她坚信，跟随这道身影，必将踏出一条前所未有的通天大道！
凌尘立于废墟之上，混沌种子在他体内缓缓旋转，吞吐着来自“源点”秘境乃至整个天地的混沌之气。
苏醒，并非结束。
而是真正征途的……开始！
（第266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