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心熔炉的热浪几乎要将空气点燃,硫磺的刺鼻气味混杂着岩浆翻滚的轰鸣,在幽深的地底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网。况天佑赤裸着上身站在熔炉中央,脚下是咕嘟冒泡的赤红岩浆,那些足以将精铁熔成汁液的滚烫液体,在触及他皮肤的瞬间竟诡异地分流,像畏惧着什么般绕开他的脚踝。
他的皮肤早已不复往日的温润,此刻泛着被高温炙烤后的焦黑,细密的裂痕里渗出暗红色的血珠,却又在眨眼间被体内奔涌的尸气修复——旧的伤痕刚结痂,新的灼伤又瞬间覆盖上来,如此反复,仿佛永无止境。地火带着天地间最霸道的至阳之力,顺着他周身的毛孔疯狂涌入,每一寸经脉都像被烧红的铁丝穿过,痛得他牙关紧咬,下颌的线条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还差一点……”他低哑地吐出几个字,声音被熔炉的轰鸣撕扯得支离破碎。胸腔里翻涌着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至阳之火如狂躁的野马,在体内横冲直撞,所过之处尽是灼痛;而沉淀了数百年的尸气则像坚韧的藤蔓,死死缠绕住那股暴烈的力量,试图将其驯服。这是淬炼无垢战体的最后一步,也是最凶险的一步——用至阳之力炼化尸气中潜藏的阴寒杂质,让两种极端的力量在肉身上达成诡异的平衡。
三个月前,他站在极北冰川的裂谷里,任由零下百度的罡风刮过脸颊,那些能冻裂山石的寒风在他身上割出深可见骨的伤口,他却始终保持着站姿,直到尸气能在瞬间修复冻伤,连睫毛上的冰碴都带着淡淡的生机。那时阿夜踩着冰棱而来,看着他身上结满的冰壳,忍不住皱眉:“你这是何苦?用‘玄冰玉’裹身辅助淬炼,至少能少受一半罪。”
况天佑当时只是摇了摇头,用冻得发僵的手指拂去肩头的冰屑:“法宝能护我一时,却护不了我一世。僵尸的身体,本就是最好的法宝。”他记得马小玲曾说过,驱魔师的道在符咒,而僵尸的道,或许就藏在这具承载了百年孤寂的肉身上。
后来他又去了天雷崖,在雷云汇聚时主动站到崖顶,任由紫黑色的天雷劈在头顶。第一道雷下来时,他整个人被掀飞出去,后背的皮肤焦黑一片,连骨头都露了出来;第二道雷落下,他咬着牙站稳脚跟,任由电流顺着脊椎窜向四肢,感受着尸气在雷霆中被撕裂又重组;直到第七道雷劈下,他竟能抬手接住那道碗口粗的电光,掌心只留下淡淡的焦痕。
再后来,他找到门派里最年轻的弟子,让他们用淬炼多年的飞剑斩向自己。那些初出茅庐的弟子吓得脸色发白,握着剑柄的手瑟瑟发抖,他却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用力砍,伤不到我。”飞剑划破皮肤的瞬间,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肌肉纤维在尸气的催动下迅速收紧、抵御,直到最后,连灌注了灵力的上品飞剑都只能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浅白的印子。
此刻回想这些,身上的灼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况天佑闭上眼,任由地火在体内肆虐,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两张脸。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马小玲的场景,那时他刚从沉睡中醒来,意识还带着百年的混沌,她穿着一身红色的短裙,手里捏着黄符,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指着他说:“僵尸都该被净化。”可后来,当他失控时,是她忍着被尸气灼伤的疼痛,用符咒贴在他的眉心,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况天佑,醒过来。”她的符咒总是带着凌厉的力量,却在无数个危急关头,为他筑起一道柔软的屏障。
又想起珍珍第一次用守护印记触碰他的那晚,他因为压制不住尸性,独自躲在嘉嘉大厦的天台,月光洒在身上,却驱不散骨子里的阴寒。珍珍抱着一件外套走来,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将掌心泛着绿光的印记轻轻按在他的胸口。那道温暖的绿光像初春的溪流,缓缓淌过他冰封了百年的心脏,驱散了盘踞不去的孤寂。“天佑哥,你不是一个人。”她当时笑着说,眼里的光比月光还要亮。
这两束光,成了他对抗体内阴寒的底气,也是他执意淬炼战体的缘由。他受够了每次遇险时,只能看着马小玲挡在他身前画符,看着珍珍用脆弱的身躯催动守护印记——他想成为那个站在前面的人,想用这具曾被视被诅咒的僵尸之躯,为她们撑起一片安稳的天地。
“为了你们……这点痛算什么?”况天佑突然低笑出声,笑声里没有半分苦涩,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就在这时,熔炉中心那块沉寂了万年的炎心石突然发出刺眼的红光,石体表面浮现出繁复的裂纹,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炎心石彻底崩碎,纯粹的至阳之力化作一条通体燃烧的火龙,张开血盆大口,朝着他的心脏猛冲过来!
热浪瞬间攀升到极致,连周围翻滚的岩浆都仿佛被这股力量震慑,暂时停下了沸腾。阿夜留在熔炉外的本命法宝“镇魂铃”疯狂震颤,发出急促的警示声——这是超出预期的变故,炎心石的力量比预想中狂暴数倍,稍有不慎便会被焚成灰烬。
但况天佑没有躲。他猛地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那道致命的火龙,眼底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来得好!”他大喝一声,主动引导体内的尸气迎了上去。
火龙钻进心脏的刹那,极致的痛苦席卷了全身。况天佑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燃烧,骨头缝里像是塞满了滚烫的煤块,连意识都开始模糊。他甚至能“看”到尸气与至阳之力在体内疯狂碰撞,阴寒的黑气与赤红的火光交织、撕裂、融合……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奇异的暖意,那是珍珍之前留下的守护印记余温,此刻竟像受到感召般,散发出淡淡的绿光。
紧接着,手腕上那串马小玲送的平安符也开始发烫,符纸里蕴含的微弱灵力顺着血脉游走,像一道清凉的溪流,稳住了他几近崩溃的神智。
“不能倒下……”他咬紧牙关,舌尖尝到了血腥味,却硬是凭着一股信念挺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体内的灼痛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充盈感。况天佑缓缓睁开眼,惊讶地发现,那些狂暴的至阳之力竟与尸气达成了平衡,它们在血管里缓缓流淌,所过之处,皮肤下浮现出一道道金色的战纹。那些战纹如活物般游走,时而汇聚成盾牌的形状,时而化作利剑的轮廓,随着他的呼吸轻轻起伏。
他试着抬了抬手,周围翻滚的岩浆竟像是遇到无形的屏障,自动向两侧分开,露出底下焦黑的岩石。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皮肤恢复了原本的色泽,甚至比从前更加温润,可握拳的瞬间,却能感受到沛然的力量在骨骼间奔涌。
恰在此时,一块被地火喷溅上来的陨石呼啸着朝他飞来,那陨石足有磨盘大小,表面燃烧着熊熊烈火,带着摧毁一切的气势。况天佑不闪不避,迎着陨石伸出手掌,在两者触碰的刹那,他甚至没感觉到太大的冲击力——那块坚硬的陨石,竟在他掌心化作了齑粉,随风飘散。
无垢战体,成了。
【系统提示:触发主线任务“肉身极致”!目标:成功凝聚无垢战体,肉身强度达到元婴期修士水准,可硬抗上品法宝攻击。奖励:“战体通神”天赋(肉身与天地灵气产生共鸣,力量随信念增强)。失败:肉身被至阳之力焚毁,沦为废人。】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时,况天佑正走出地心熔炉。外面的冷空气扑面而来,他却没有丝毫不适,身上的战纹在接触到外界灵气的瞬间,竟泛起淡淡的金光。阿夜冲过来,上下打量着他,眼里满是难以置信:“你……你真的成了?这战纹的光泽,比古籍记载的还要纯粹!”
况天佑笑了笑,刚想说话,就看到珍珍提着一个食盒从远处跑来,裙摆上还沾着泥土,显然是一路急赶过来的。“天佑哥!”她跑到他面前,仰起脸打量着他,看到他身上没有明显伤痕,才松了口气,眼眶却红了,“我听阿夜说炎心石炸了,吓死我了。”
她从食盒里拿出一个小玉瓶,倒出几颗莹白的丹药,又将掌心贴在他的胸口,催动愿力为他梳理体内残存的燥热。温暖的绿光顺着她的掌心涌入,况天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尸气在接触到愿力时,竟泛起淡淡的暖意——那是从前从未有过的变化,阴寒被至阳之力中和后,连带着百年的孤寂仿佛都淡去了几分。
“你看。”珍珍惊喜地指着他的手腕,“你的尸气好像不那么冷了。”
况天佑握紧她带着暖意的手,又抬头看向远处那座被阵法笼罩的密室——马小玲还在里面闭关冲击天仙。他能感受到密室里传来的灵力波动,时而平稳,时而剧烈,显然也在经历艰难的考验。
“快了。”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笃定,“等小玲出来,我就能真正护住你们了。”
阳光透过地心熔炉的缝隙照下来,落在他身上,金色的战纹在光线下流转,映着他眼底的温柔与坚定。这具曾让他痛苦不堪的僵尸之躯,如今成了最坚实的铠甲,而铠甲之下,是他要用一生去守护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