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都忘不了他当时的那个笑容。”
“得意，残忍，又充满了快感。”
“他毁了我的一切，还觉得很开心。”
秋正感觉自己的后背都冒出了冷汗。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矛盾了。
这是血海深仇。
“他杀了她之后，本来还想连我一起杀了。”
“是远处正好有人过来，他怕暴露，才匆匆离开。”
“我被救了回来，命是保住了。”
夏子坤说到这里，突然笑了一下。
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但我的心，早就跟着她一起死了。”
“我现在还活着，就只为了一件事。”
“杀了郭勇。”
“为她报仇。”
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秋正终于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夏子坤每次看到郭勇，都会露出那种平静到可怕的表情。
那不是不在乎。
那是在压抑。
在那平静的冰面之下，是足以毁灭一切的复仇火焰。
“我已经忍了好几年了。”
夏子坤重新看向不远处的人群，目光像是在搜寻着什么。
“不差这几分钟。”
秋正迎着夏子坤那副“你没救了”的眼神，非但没有退缩，反而笑了起来。
“我喜欢的故事，如果没有结局，那我就亲手给它写一个我喜欢的结局。”
“闻疏月就是我故事里的女主角。”
“这个结局，我写定了。”
夏子坤看着他那副魔怔了的样子，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泄气地摆了摆手。
他走到石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已经凉透的茶，仰头灌了下去。
冰凉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让他烦躁的心绪稍微平复了一些。
“故事？”
夏子坤嗤笑。
“你读的那些话本小说，主角总能逢凶化吉，总能抱得美人归，是吧？”
“可现实不是话本。”
“现实里的故事，大多都烂尾了，甚至连个结局都没有，就戛然而止。”
他的声音很轻，飘散在夜风里，带着一股说不清的萧索和疲惫。
秋正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
他听出了夏子坤话里的不对劲。
那不是单纯的痛苦，而是一种经历过彻骨之痛后，留下的灰烬。
“子坤……”
“秋正，我问你个问题。”
夏子坤打断了他，转过头，一双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当我是朋友吗？”
这个问题问得突兀。
秋正愣住了。
他看着夏子坤，看着他故作平静的脸，和那双眼睛深处压抑着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火焰。
那不是开玩笑的语气。
那是认真的。
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秋正沉默了。
他没有直接回答“是”或者“不是”。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夏子坤，许久，才缓缓开口。
“我听过你的故事。”
夏子坤的身体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他放在石桌上的手，指节捏得发白。
“所以，我来了。”
秋正继续说道，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忍了这么多年，不差这几分钟。”
夏子坤紧绷的肩膀，在听到这句话后，终于垮了下来。
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缓缓地坐回石凳上，用手捂住了脸。
“呵呵……”
一阵压抑的，像是破风箱般的笑声从他指缝里漏出来。
“是啊，都忍了三年了。”
“整整三年。”
他放下手，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扭曲的自嘲。
“从她死的那天起，我身体里的某些东西，就跟着一起死了。”
“我现在就是个空壳子，靠着这股恨意撑着，才能站在这里跟你说话。”
“你说，这样的我，还配谈什么故事结局？”
秋正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头一紧。
他知道，夏子坤平静的外表下，藏着的是足以焚烧一切的复仇之火。
他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发现任何语言在这样的血海深仇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只能走过去，重重地拍了拍夏子坤的肩膀。
“我陪你。”
……
与此同时。
距离闻家村几十里外的一座小镇。
镇上最破旧的一家宾馆里，一个男人正烦躁地来回踱步。
房间里烟雾缭绕，呛得人喘不过气。
地上扔满了烟头。
男人正是郭勇。
他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在昏暗的灯光下，如同蜈蚣般扭动，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阴森可怖。
“夏子坤……”
郭勇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恨意。
他走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眼神怨毒。
“你这个该死的杂种！”
“三年前让你侥幸逃了，你以为这次还能有那么好的运气吗？”
“我告诉你，不可能！”
他猛地一拳砸在窗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次，我布下了天罗地网！”
“你死定了！”
“我一定要让你死！让你到地底下，去陪那个贱人！”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脸上的表情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
发泄了一通后，郭勇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造型奇特的手机，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很快被接通。
“喂。”
一个经过电子处理，分不清男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郭勇冷冷地问道。
“那个叫秋正的小子，查清楚底细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查到了一些。”
“他是江湖秋家的人。”
郭勇皱起了眉。
“秋家？哪个秋家？”
“还有哪个秋家？”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一诺千金，秋不记仇’的那个秋家。”
“秋不记仇？”郭勇冷笑，“狗屁！他们的人在大会前，就折了我们好几个弟兄！这叫不记仇？”
“问题就出在这里。”
电话那头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
“秋家的规矩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们向来不主动与人结怨，是江湖上出了名的老好人家族。但这次，为了一个外人夏子坤，他们不仅插手了，还手段狠辣，这很不正常。”
“这说明，那个叫秋正的小子，在秋家的地位不简单。或者说，他跟夏子坤的关系，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深。”
郭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事情，似乎正在脱离他的掌控。
他原本的计划里，只有夏子坤一个目标。
夏子坤虽然难缠，但终究是孤家寡人，只要准备充分，弄死他并非难事。
可现在，凭空冒出来一个背景神秘的秋正。
这让他的计划充满了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