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布洛妮娅在露台上关于“守护”本质的交谈,如同在贝洛伯格冰冷的钢铁结构中注入了一缕来自温带地区的和风,悄然改变着某些氛围。带着这份对“根基”与“日常”的更深理解,苏晓一家在希儿的邀请下,前往贝洛伯格真正的心脏与灵魂所在——下层区。
乘坐那台哐当作响、充满铁锈与机油味道的巨大升降梯,他们再次深入这座城市的基底。与上层区相对规整、带着官方秩序感的冷峻不同,下层区的气息更加粗粝、鲜活,也更加…真实。昏暗的灯光下,是纵横交错的管道、裸露的岩石墙壁、以及利用每一寸空间搭建起来的简陋居所。空气里混杂着汗味、食物烹煮的气息、金属焊接的焦糊味,还有一种…属于劳动人民的、坚韧不拔的生命力。
希儿走在前面,她的步伐熟悉而敏捷,紫眸锐利地扫过熟悉的街巷。她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从哪个角落藏着 shortcuts,到哪家工坊最近接到了新订单,再到哪个孩子又闯了什么无伤大雅的小祸。这里的居民看到她,会点头致意,眼神里带着信任,甚至几分亲昵,与面对银鬃铁卫时的态度截然不同。
“这里看着破,”希儿头也不回,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音中依然清晰,“但比上面那冷冰冰的样子强。至少,活得更像个人。”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她带领他们参观了几处地火组织协助重建的区域——一个利用废弃矿坑改造的、拥有更好通风和照明的小型居住群落;一个由几位老工匠自发组织起来的、专门修复日常用具和简单机械的互助工坊;甚至还有一小片在岩缝中开辟出来的、艰难培育着耐寒蘑菇的“田埂”。
“看到了吗?”希儿指着一处工坊里正在叮叮当当敲打金属的老匠人,“寒潮的时候,我们就是靠着自己双手,还有互相搭把手,才活下来的。等上面的人?哼。” 她轻哼一声,没有多说,但意思不言而喻。
她的介绍,充满了实践出真知的智慧,展现了下层区人民在绝境中迸发出的惊人创造力与团结。这里的一切,或许粗糙,却充满了挣扎求生的滚烫热度。
就在他们穿过一条相对拥挤的巷道时,一阵略显激烈的争吵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声音来自一个物资分配点的门口,围着一小群人。
“凭什么这次又是你们家先挑?上次的好布料就被你们拿走了!”一个围着旧头巾的妇人不满地嚷嚷。
“我家男人在矿道抢险受了伤,多分点好的怎么了?你家又没出事!”另一个身材壮实的男人梗着脖子反驳。
旁边还有人七嘴八舌地帮腔,场面有些混乱。负责分配物资的地火成员是个年轻小伙,显然经验不足,急得满头大汗,不知该如何调解。
希儿眉头一皱,快步走了过去。“吵什么吵!”她声音不高,却自带一股镇场的气势,“物资是按需分配,不是按嗓门大小分!都忘了地火的规矩了?”
人群看到她,声音小了一些,但怨气并未完全平息。
娜娜巫看着这一幕,轻轻叹了口气。她走上前,没有直接介入争吵,而是温和地对那位受伤矿工的家人说:“大哥受伤了,确实需要更好的照顾,大家都能理解。”她又转向那位不满的妇人,“这位大姐,家里是不是也有难处?说出来,大家一起想想办法,总比吵架强。”
她的声音柔和,带着一种天然的安抚力量,让双方激动的情绪都缓和了些。她耐心地听着双方的诉求,发现核心矛盾在于信息不透明和沟通不畅。受伤矿工家确实需要优先,但分配过程不够公开,引起了其他家的不满。
苏晓则在一旁,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众人和那些待分配的物资。他没有说话,但他的存在本身,就带来一种无形的秩序感,让混乱的场面不自觉地向理性和规则靠拢。他看向那个年轻的地火成员,眼神示意他应该公开分配标准和流程。
在娜娜巫的温和调解与苏晓无声的秩序影响下,再加上希儿对地火规则的强调,争吵的双方渐渐冷静下来。年轻的地火成员也鼓起勇气,当场宣布了接下来的物资分配将采用更公开的轮换和公示制度。
一场小小的风波,就这样消弭于无形。人群散去时,虽然还有些许嘀咕,但至少不再是剑拔弩张的状态。
希儿看着恢复秩序的分配点,又看了看娜娜巫和苏晓,紫眸中闪过一丝复杂。她习惯了用强硬和规则解决问题,有时甚至不惜用些威慑手段。但娜娜巫那种如春雨般润物细无声的调解方式,以及苏晓那种无需言语便能稳定局面的能力,让她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谢了。”她对着娜娜巫和苏晓,简短地说了一句。这对她而言,已经是难得的认可。
娜娜巫微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大家都不容易。”
这次下层区的探访,以及这场小小的调解,让苏晓一家更深刻地感受到了贝洛伯格的另一面。这里不仅有官方的秩序和布洛妮娅的宏图,更有来自底层民众的、如同地火般灼热而顽强的生命力。而他们的到来,似乎正以一种微妙的方式,将这两种力量,更柔和地连接在一起。地火之歌,粗粝却充满力量,而此刻,似乎融入了一丝更为悠扬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