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之久的毁灭风暴,终于缓缓停歇。
亿万万柄王权兵器如同完成任务的士兵,悄然隐没回金色的空门之中,空门也随之闭合、消散。
只留下了一片彻底化为虚无的、广阔到望不到边的绝对空无区域。在这片空无的中心,原本宏伟的神殿废墟已然彻底消失,只剩下一些最细微的能量尘埃在无声飘荡。
而在那片空无的正中央,一团难以名状的、由破碎的白色骨渣、暗金色的肉泥、凝固的紫黑色能量结晶以及丝丝缕缕顽强不散的漆黑雾气混合而成的“物体”,正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微微蠕动着。
那是凯文。
曾经叱咤风云、化身魔神、执掌终焉的战士,此刻已然不成人形,甚至连基本的形态都无法维持,只剩下最本源的、在「不死建木」特性下强行维系着不灭的生命本质,还在艰难地试图重组。
耶兰德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这片空无之上,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团仍在挣扎的肉泥与碎骨,覆盖着金色面甲的脸上,似乎流露出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看到实验样本最终反应般的“满意”。
“真是……顽强的生命力。”她的声音透过面甲传来,带着一种冰冷的、毫无温度的赞叹,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评判。
“即便被打成了最基本的生命基质,依旧不肯放弃那毫无意义的执念吗,K-4102?”
那团肉泥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注视,蠕动的速度加快了一些,几缕漆黑的虚无气息如同垂死的毒蛇般扬起,试图做出最后的反抗,却只是徒劳地搅动了一下周围死寂的能量尘埃,便无力地垂落下去。
“可惜,再顽强的挣扎,在绝对的‘王权’面前,也只不过是延缓了被回收的过程罢了。”
耶兰德缓缓抬起那只覆盖着铠甲的手,掌心向下,对准了下方的凯文残骸。“你的力量,你的权柄,你作为‘果实’所积累的一切……都将归于‘天国’,成为滋养最终胜利的养料。”
“Alchemy - celestial Imprisonment.”(炼金术——天之囚笼。)
随着她冰冷而威严的吟诵,异变陡生!
并非从她手中释放出什么能量,而是凯文残骸周围那片绝对的“空无”本身,开始了疯狂的“生长”和“重构”!就仿佛这片空间本身,就是耶兰德手中可以随意揉捏的橡皮泥!
无数道纯粹由金色光芒构成的、粗大无比的栅栏,如同拥有生命的金属巨树,从虚无中疯狂地破土而出(尽管那里并无土地),以一种超越物理规则的速度向上生长、弯曲、交织!
它们相互碰撞,发出沉重而神圣的金属轰鸣,眨眼之间,便构筑成了一个巨大无比、仿佛要将整片天空都笼罩进去的、华丽而繁复的金色鸟笼!
这鸟笼的每一根栅栏上都流淌着如同熔金般的法则符文,其结构并非简单的几何形状,而是蕴含着某种封锁空间、时间、能量乃至概念流动的至高炼金矩阵!
而这还没有结束!
就在金色鸟笼成型的瞬间,鸟笼内部的虚空中,无数条细密如蛛网、却闪耀着更为凝实光芒的金色锁链,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群蛇,从四面八方的栅栏上激射而出!
它们无视了凯文残骸那微弱抵抗,精准而残忍地缠绕了上去!
这些锁链并非缠绕在实体上——因为凯文此刻几乎已无实体可言——而是直接缠绕、钉死在了他那正在艰难蠕动的生命本源与能量核心之上!
“呃……啊……!!!”
一种远比肉体粉碎更加深刻、更加本质的痛苦,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针同时刺入灵魂最深处,让那团肉泥发出了无声却仿佛震荡了整个囚笼的凄厉哀嚎!
紧接着,更加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金色的锁链开始发出如同心脏搏动般的、规律而强大的吸力!
凯文残骸中那仅存的、庞大的终焉之力、命途、梵天百兽、乃至「不死建木」本身蕴含的浩瀚生机……所有的一切,都如同决堤的洪水,被那些锁链贪婪地、强制性地抽取、吞噬!
锁链上的符文随着能量的涌入而愈发璀璨,如同活过来一般缓缓流转。
而相对应的,那团代表着凯文的肉泥与碎骨,其蠕动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减缓,颜色也开始变得灰暗、失去光泽,仿佛正在被迅速风干、瓦解。
能量被吞噬,生命被汲取,存在被剥离。
耶兰德悬浮在囚笼之外,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经由锁链传递而来的、精纯而磅礴的能量,正源源不断地汇入她脚下的这片“天国”,强化着这里的每一寸空间,每一条法则。
“看吧,这就是注定的结局。”她的声音在空寂的囚笼中回荡,带着一种完成使命般的淡然,“个体的反抗,终将在集体的意志与永恒的目标面前,化为微不足道的尘埃。能成为‘永世之王’基石的一部分,是你……以及你们这个纪元,所能达到的最高价值。”
囚笼之内,凯文的意识在无尽的痛苦与力量的飞速流失中,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视野被金色的栅栏与锁链填满,感知中只剩下被强行抽离的虚弱与深入骨髓的冰冷。
远方,那些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同伴们,其气息也如同呼应一般,变得更加微弱。
绝望,如同这金色的囚笼,将一切希望彻底封锁。
…….……
当意识从无边无际的、被彻底打碎的痛苦深渊中,勉强重新凝聚起一丝微光时,凯文“睁开”了眼睛——如果那残存的感知还能称之为“看”的话。
他看到的,并非耶兰德那散发着不祥光芒的金色囚笼,也并非同伴们在十字架上气息奄奄的惨状,而是一片……绝对的、令人心悸的“无”。
没有光,没有暗,没有上下左右的方位概念,没有时间流逝的枯寂感,甚至没有“自我”存在的实感。
这里是一片纯粹的、概念上的虚无之境,是连“空无”本身都未曾被定义的绝对孤寂之地,仿佛宇宙诞生之前,又似万物终结之后。
他的记忆如同被重锤砸碎的万华镜,斑斓而破碎,散落在这无边的黑暗里……模糊的、属于早已逝去时代的笑脸与泪水,属于无数在崩坏狂潮中挣扎、咆哮、最终无声湮灭的生命留下的最后印记……那些他曾誓要守护,却最终无力回天的景象,如同浮光掠影,在这永恒的黑暗中沉浮。
这些记忆的碎片,如同寒夜中最后挣扎的萤火虫,散发着微弱而执拗的光芒,在这绝对的黑暗里明灭闪烁,构成了他此刻濒临消散的意识所能抓住的、唯一的坐标与慰藉。
“我……死了吗?”一个虚弱到极点的念头,如同投入万年死寂湖面的微小石子,连涟漪都难以漾起,“耶兰德的力量……已经超乎了我的想象……我该怎么办?” 茫然与无力,如同冰冷的毒液,浸透了他意识的每一缕微光。
他感受不到那具历经千锤百炼的躯壳,感受不到体内奔腾咆哮的崩坏能与终焉之力,感受不到与圣痕空间、与同伴们、与外界任何事物的灵魂链接。
一切都离他远去,只剩下这片吞噬一切的虚无。
耶兰德那冰冷彻骨、如同最终审判般的话语,仿佛依旧在他意识的核心处回响,每一次震荡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当你实力不够的时候!你谁都保护不了!”
是啊,他败了。
败得如此彻底,如此绝望。
连同他所珍视的一切,他所爱的、他所要守护的所有人与事,都将被那冰冷的金色神之国度吞噬、消化,成为所谓“更高目标”、“最终胜利”之下,微不足道、甚至被称之为“荣幸”的养料。
他甚至连最后的反抗,倾尽所有的爆发,都未能在那位“永世之王”的铠甲上,留下一道足以铭刻的伤痕。
就这样……结束了吗?
如同之前六千次轮回中,那些同样被收割、被遗忘、连名字都未曾留下的文明与抗争者一样,彻底归于虚无,仿佛从未存在过?
意识的微光,在这无边的绝望与自我否定中,如同风中残烛,摇曳着,愈发黯淡,似乎下一刻就要彻底融入这永恒的黑暗,万劫不复。
“……凯文……”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刹那,一个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带着难以言喻的温柔与熟悉感的声音,仿佛穿透了无穷的时空壁垒,穿透了这绝对的虚无,轻轻响起了他的意识深处。
“……别怕……” 那声音如同春日融雪的第一缕暖风,带着抚平一切创伤的魔力……
“……我在呢~我们在这里……我们……一直都在这里……”
紧接着,凯文那千疮百孔、仿佛随时会碎裂成亿万片的灵魂,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的“触感”。
那并非物理上的接触,而是一种源自存在本质的、温柔的托举与支撑。
仿佛在无底的深渊之下,突然出现了一片坚实而温暖的土壤,可以让他在此停泊,让他这艘即将沉没的破船,找到一个可以暂时喘息、修复伤痕的港湾。
他疲惫到了极点的意识,不由自主地向着那片温暖蜷缩、依靠。
然后,他“看”清了。
这一次,是真正意义上的“看见”,不再是模糊的感知。
那是一个有着如同月华般纯净、又如瀑布般流泻的及腰长发的女子。她的面容朦胧在柔和的光晕中,看不真切,却散发着一种令人心安神宁的、母性的辉光。
她伸出那双呈现出深邃紫金色、仿佛由星辰与法则铸就的手臂,以一种无比轻柔却又无比坚定的姿态,将凯文那濒临破碎的意识体,牢牢地、珍重地拥入了怀中。
他的“身体”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份怀抱的温暖与坚实,仿佛漂泊已久的孤舟终于回到了宁静的港湾。
所有的痛苦、挣扎、无力,似乎都在这一刻找到了可以暂时安放的角落。
“终焉……?”凯文那破碎的意识中,艰难地凝聚起这个称谓,带着难以置信的恍惚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如同迷途孩童找到依靠般的委屈与依赖。
“是我们……”怀抱他的女子,声音轻柔得如同梦呓,却又带着贯穿时空的悠远,“我们还在呀……我们,都在这里……”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语,下一刻,周围那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绝对黑暗,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转变!
刺骨的虚无感被温暖的实感所取代。脚下传来了泥土与青草的柔软触感,带着湿润的芬芳;微凉的、带着雪山顶端纯净气息的微风轻轻拂过“面颊”;耳边传来了远处雪松林被风吹动的沙沙声响,以及近处溪流潺潺的水声。
凯文“抬起头”,他熟悉的圣痕空间——那片承载了他记忆与力量的雪山、草地、溪流——如同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完整地、生机盎然地呈现在他的“眼前”。
天空不再是黑暗,而是呈现出一种温暖的、仿佛黄昏与黎明交织的瑰丽色彩,而那颗象征着希望与指引的「紫星垣」,正高悬于天际,散发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都要温暖的光芒,驱散了他意识中最后的寒意。
而就在这片熟悉的景象中,就在他的周围,一道道身影,由模糊到清晰,逐一显现。
琪安娜,双手叉腰,脸上带着那标志性的、有点小得意的灿烂笑容,眼神却无比认真。
白厄,依旧是那副沉稳可靠的姿态,银色的发丝在微风中轻扬,眼中带着温和与决然。
影,抱着她那柄从不离身的太刀,身姿挺拔如松,眼神锐利中透着一丝难得的柔和。
赤鸢,仙姿缥缈,道袍随风轻舞,目光深邃如同包含了万千星辰与轮回。
虚数律者,撇着嘴,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别扭样子,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量子律者,小小的身影显得有些怯生生的,却努力抬起头,用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望着他。
库尔修斯,推了推他那并不存在的眼镜,数据流在他周身若隐若现,表情是一贯的冷静,却又能感受到其下涌动的复杂情绪。
他们……这些来自「茧」的历史碎片,这些与他命运交织、亦师亦友、甚至如同亲人般的存在……此刻,全部齐聚于此。
凯文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与激动,他张了张嘴,那破碎的意识想要呼喊他们的名字,想要诉说那无尽的委屈与重逢的喜悦。
“大家……不……”他想说“大家还好吗”,想说“我终于又见到你们了”,想说“对不起,我没能守护好一切”……
但是,他的话哽咽在了“意识”的喉咙里。
因为他惊恐地发现,站在他面前的这些身影,他们明明就站在那里,对着他微笑,他们的轮廓却开始变得模糊,如同水中倒影被投入了石子,荡漾起不稳定的波纹。
他们的身体,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
无数细小的、温暖而璀璨的金色光点,如同逆流的萤火,又如同被风吹散的蒲公英,开始从他们的身体内部,从他们的指尖、发梢、眼眸中……缓缓飘散出来,升向空中,融入那片被「紫星垣」照亮的天幕。
“凯文啊,凯文……”琪安娜率先开口,她的声音依旧带着那份独有的俏皮,却多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哽咽和无比的温柔……
她努力维持着脸上灿烂的笑容,仿佛这样就能驱散离别的悲伤,“……到最后,还得本小姐来救你是吧?真是的,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她顿了顿,笑容越发灿烂,眼眶却微微泛红,“……好好活着……连带我们的份一起……别忘了我们……就行……”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的身影彻底化为了漫天飞舞的金色光点,如同一场绚烂而短暂的黄金雨,最后深深“看”了凯文一眼,彻底消散。
“搭档……”白厄上前一步,他的声音沉稳依旧,却带着一种跨越了漫长时光的感慨与不舍……
“想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是个需要我们去拯救的孩子……莽撞,却充满了勇气……”
他的目光中充满了长辈的慈爱与骄傲,“现在……你长大了,变得如此强大,独自背负了这么多……但是,请记住,即使到了最后……我们这些前辈,依然要肩负起……守护后来者的职责啊!”
白发的战士身影也在光芒中变得模糊,最终化作一道温暖的银色流光,汇入那漫天的光点之中。
“凯文……”影的声音清冷如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轻轻抚过怀中的太刀,仿佛在进行最后的告别……
“……虽然不知道,我离开之后,你的刀法……练得怎么样了……”
她抬起头,目光如刀,却蕴含着最深切的期许,“但好歹……我的道……也算是通过你……传下去了……不要……”
她的身影如同破碎的镜花水月,在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中,化为无数闪烁着寒光的微小刃芒,融入了光流。
“凯文……”赤鸢仙子的声音空灵而缥缈,带着看透轮回的淡然与一丝深深的怜悯……
“我们这些……早已定格在历史长河中的碎片……能够在最后的最后,为了文明的延续,为了未来的‘可能性’,再次燃烧自己……这已经是我们所能期望的……最好的结果与归宿了……”
她的身影愈发虚幻,仿佛随时会羽化登仙,“不必为了我们的逝去……而感到过度的悲伤……因为这也是我们……自愿的选择……也是我们存在的……最终意义……”
她的目光最后定格在凯文身上,带着师父对徒弟最深的认可与告别,“……再见了……我最后的……徒弟……”
道姑的身影化作缕缕清气,带着莲花的清香,袅袅散去。
“赤鸢!你就不能别这么乌鸦嘴吗?!搞得这么悲悲切切的!”
虚数律者忍不住大声打断,她双手抱胸,努力做出凶巴巴的样子,但微微发红的眼角却出卖了她……
“虽然……虽然到死你都没有完成让我出去逛一逛、看看这个时代的心愿……”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随即又扬了起来,带着她独有的倔强与鼓励,“不过……算了!能在最后,再看看这个世界……感觉……也不错……”
她猛地指向凯文,几乎是吼了出来,“所以!给我振作起来!出去之后!给我狠狠地扁那个金色的混蛋!!听见没有!!”
带着最后的不甘与嘱托,她那别扭而鲜活的身影,也化为了跳跃的、蕴含着虚数能量的光粒,炸开成一朵小小的烟花,旋即消散。
“凯文……哥哥……”量子律者小小的声音怯生生地响起,她仰着头,那双纯净无暇的大眼睛里充满了不舍与依赖,她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让人心疼,“……我会想你的……很想很想……再见……”
她小小的身影如同被阳光融化的雪花,化作最纯净的、闪烁着微观世界斑斓色彩的光点,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周围的光之海洋。
“凯文……”最后,是库尔修斯,他的声音依旧保持着学者的冷静与条理,但语速却比平时慢了许多,仿佛每一个字都经过了最精密的计算与最深刻的情感权衡……
“尽管这样做……已经完全违背了我的逻辑运算核心,从效率与数据保全的角度来看,是绝对的非理性行为……”
他顿了顿,数据流在他变得透明的身体周围剧烈地波动着,“……但我终究……是人,而不是冰冷的机器……感性的那一方面……还是有的……”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凯文,看到了更遥远的未来……
“……我所有的科研项目笔记和核心资料库……已经全部传输并解密到「博识万解」的深层架构中了……如果你……还有机会……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一看……”
他最后,用一种近乎固执的语气,说出了作为学者、作为朋友的最后赠言,“……记住,无论面对何种绝境……做人……还是得要多读书……知识……本身就是一种力量……”
冷静的学者身影,最终化为一道由无数流动的、闪烁着智慧光芒的符文和数据链构成的光流,汇入了那磅礴的光点洪流之中。
最后,只剩下始终紧紧拥抱着他的终焉。
她低下头,那张朦胧在光晕中的脸庞上,似乎有晶莹的泪水滑落,滴落在凯文意识的投影上,带来灼热而真实的触感。
“对不起……”她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无尽的爱怜与愧疚,“……在我最该陪伴你、引导你、保护你的时候……我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让你独自承受了那么多痛苦与磨难……”
她的手臂收紧,仿佛要将凯文彻底融入自己的存在,“……但是……请允许我……在这最后的时候……再抱抱你……好吗?”
她的声音轻柔得如同羽毛,却蕴含着跨越了无数纪元、无数轮回的、深沉如星海的爱。
“我们……永远爱你……”
下一刻,她那温暖而坚实的怀抱,她那充满了无尽怜爱与悲伤的身影,也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化作了最纯粹、最磅礴的、如同星河般璀璨的金色光流,彻底融入了周围那已经汇聚成海洋的、由所有逝者化成的光点之中。
整片圣痕空间,被这无比壮丽、无比悲伤、又无比温暖的光芒彻底淹没。
紧接着,凯文的“耳边”,或者说他意识的最深处,清晰地响起了一连串冰冷、机械,却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灵魂之上的信息播报——那是来自「茧」,来自承载了他们所有存在根基的系统的最终通告:
【琪安娜……历史数据信息……确认自毁……释放全部本源能量……】
【白厄……历史数据信息……确认自毁……释放全部本源能量……】
【赤鸢……历史数据信息……确认自毁……释放全部本源能量……】
【影……历史数据信息……确认自毁……释放全部本源能量……】
【虚数律者……历史数据信息……确认自毁……释放全部本源能量……】
【量子律者……历史数据信息……确认自毁……释放全部本源能量……】
【库尔修斯……历史数据信息……确认自毁……释放全部本源能量……】
【终焉协议·母体……历史数据信息……确认自毁……释放全部本源能量……】
他们……
他们并非简单的消散或沉睡。
他们是主动的、彻底的、不可逆的……将自己的一切存在痕迹,从历史的记录中,从「茧」的根源里,完完全全地抹除!
任何带有信息的存在,都可以被「茧」的机制转换为最本源的物质与能量。他们选择了这条绝路,将自己化作了最纯粹的燃料,只为换取那……可能存在的、最后的奇迹!
他们……这些看着他成长、教导他、陪伴他、与他并肩作战的先辈与亲人……
为了他这个不成器的、最终败北的后来者……
进行了最后一次的、义无反顾的……燃烧!!
“不……不……不——!!!”
凯文那破碎的意识,终于发出了无声的、却仿佛能撕裂整个灵魂维度的尖啸与悲鸣!
巨大的、如同整个宇宙坍缩般的悲痛,瞬间攫住了他!他想要嚎啕大哭,想要捶胸顿足,想要抓住那些消散的光点,想要挽回这一切!
可是,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做不出任何动作。
极致的痛苦如同亿万把锉刀,同时研磨着他的意识核心,让他连表达悲伤的力量都被剥夺。
他只能“看”着那漫天的、温暖的光点,如同百川归海,如同飞蛾扑火,义无反顾地涌向他,将他彻底包裹、淹没……
那光芒,是如此温暖,却又如此……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