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囊表面的光泽褪去不过瞬息，洛尘指尖已搭上腰间玉瓶。那缕渗出的甜香尚未散尽，石壁缝隙间骤然掠起数道灰影，速度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残痕。
赤红的眼珠在幽暗中亮起，如同埋伏已久的火种被点燃。
“结阵！”洛尘声音不高，却如刀切开空气。防御组三人几乎同时抬臂，青铜环相扣成圈，微型香炉自环内升起，一缕青烟袅袅而上。
但袭击来得太快。
三头岩蜥贴着石阶边缘疾冲，直扑中间梯队。治疗组一名弟子刚取出嗅罩，手腕已被利爪扫中，玉匣脱手飞出，在空中翻转半圈，砸向裂谷深处。
洛尘瞳孔微缩，左手探入香囊，三味香粉倾入掌心——月见露清冷如霜，焚心草灼热刺鼻，幽铃花则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他五指合拢，轻轻一碾，粉末交融的刹那泛起金光。
“吹。”
一声轻语，金雾自指缝逸出，顺着风势飘向蜥群。
那些原本前扑的躯体猛然一顿，鼻翼急颤，眼中的凶光竟短暂涣散。其中一头甚至停下撕咬，转向香气来源，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
“它们闻到了。”青鸾落在他肩头，羽尖轻颤，“不是普通的引诱，是唤醒了某种记忆。”
洛尘没回应。系统界面在他意识中展开，【影爪岩蜥：畏强光，嗜腥气，对复合香波敏感】一行字一闪而过。他迅速调出另一瓶密封香剂，准备加强扩散范围。
就在此时，两道更庞大的阴影从上方石壁跃下，落地无声，仅激起一圈细微尘浪。这两头体型远超同类，背脊隆起如山丘，爪尖划过石阶竟留下道道白痕。
目标明确——洛尘。
“左三步。”他在心中下令。
同息牌微震，左侧三名队员立刻横移，为后撤让出空隙。但他并未退。
青鸾振翅腾空，羽翼展开瞬间洒下一片碧色光点。那些光点落地即化作虚影，一分为三，又三分为九，仿佛有无数个洛尘站在原地不动。岩蜥迟疑了一瞬，攻势稍滞。
够了。
洛尘右手轻弹，一瓶“断机焚障香”自香囊飞出，在离地五尺处轰然炸响。没有火焰，只有纯粹的音爆震荡开来，像一口巨钟被人狠狠撞响。
石壁应声抖动，碎石簌簌落下。
那两头巨蜥被震得偏了方向，前爪扑空，重重拍在石阶上。裂缝瞬间蔓延，其中一头脚下打滑，半个身子陷进崩裂的石缝。
“爆破组，左翼三响。”洛尘沉声。
三声短促爆鸣接连响起，浓烟自铜管喷出，迅速遮蔽侧方视野。侦查组早已待命，手持引香罗盘率先向前，脚步未停。
“贴壁前行，间隔两步，不得回头。”他再次下令。
队伍开始移动，伤者由两名队员搀扶，速度虽缓却不乱。防御组断后，固渊香持续燃烧，青烟缠绕成帘，隔绝后续追击。
七级台阶之下，众人重新聚拢。
洛尘站在最前方，目光扫过每一张脸。有人额头冒汗，有人呼吸急促，但无人动摇。
他抬起手，指尖凝聚一滴残留香灰，凑近鼻端。那丝甜香依旧存在，只是混入了些许铁锈般的气息，像是某种封印正在缓慢松动。
“这些妖兽……是不是因为我们惊动了什么？”一个年轻的声音从后排传来，压得很低，却足以让所有人听见。
脚步慢了下来。
洛尘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转身，望向裂谷上方。那里已被浓雾彻底吞没，连一丝天光都透不进来。他们已经无法回头。
“不是我们惊动了它们。”他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如常。
他将那滴香灰轻轻抹在唇边，舌尖微触，闭目一瞬。苦涩之后，是一丝极淡的回甘，像是腐土中开出的花。
“是这条路，在排斥外来者。”
话音落，他取出一枚新制香牌，递向治疗组替补。这枚牌比之前的更薄，表面浮着一层流动的金纹，像是活物在皮肤下游走。
“换上，追踪频率提升一级。接下来每十级台阶轮岗警戒，我不希望再有盲区出现。”
那人接过，双手有些发抖，却用力点头。
洛尘不再多言，抬脚继续下行。
石阶愈发湿滑，两侧岩壁开始渗出细密水珠，滴落在肩头时带着微弱的麻痹感。他取出一件银丝内衬披风披上，防止毒素积累。
青鸾悄然落回肩头，羽翼收拢，不再追问。
行至第十五级台阶，香囊忽然轻震一下。系统界面自动弹出：【前方三十丈，灵压波动增强百分之四十七，建议调整行进角度十二度偏左】
洛尘脚步微顿，右手轻抚香囊表面。温润感正在恢复，但节奏比平时慢了半拍。他知道，这是系统在持续解析环境带来的负荷。
“左斜十二度。”他对侦查组道，“用罗盘确认路径稳定性。”
那人低头查看罗盘，指针微微晃动，最终稳定指向左前方一处不起眼的凹槽。
“可行。”
队伍随之转向。
就在他们踏上新路径的瞬间，原先正前方的几级石阶无声塌陷，碎石坠入深渊，久久听不到回响。
没有人说话。
洛尘从袖中取出一只晶瓶，里面盛着半透明液体，偶尔泛起星点金光。他没打开，只是将其放入内袋，紧贴胸口。
二十级台阶过后，空气变得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细沙，喉咙发痒。几名队员开始轻微咳嗽，但没人提出停下。
洛尘察觉到异常，取出嗅罩分发下去。这一次的款式更严密，边缘嵌着一圈微型符文，能过滤九成以上的有害气息。
第三十三级台阶，地面出现一道横向裂痕，宽约半尺，深不见底。侦查组尝试用探测杆试探，杆子刚伸进去一半，就被一股无形力量绞成碎片。
“绕行。”洛尘说。
他们沿着右侧岩壁攀爬，借助凸起的石块一步步挪动。过程中，一名队员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外倾斜，千钧一发之际被身旁同伴死死拽住手腕拉回。
那人脸色发白，喘息不止。
洛尘走过去，从香囊取出一小片凝脂状物，塞进对方口中。苦味瞬间弥漫，但心跳很快平稳下来。
“含住，别咽。”他说，“它会帮你稳住神识。”
那人点头，嘴唇仍在颤抖。
四十级台阶，他们终于越过裂痕区域。
前方通道略微开阔，石阶延续向下，但尽头被一团灰白色雾气笼罩，看不清轮廓。
洛尘停下脚步，取出最后一枚感应牌贴于眉心。片刻后，他睁开眼，琉璃色的瞳孔缓缓褪去。
“前面还有三段危险区。”他说，“第一段是活体机关带，第二段为声控幻廊，第三段……”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第三段，门开着。”
青鸾猛地抬头，羽尖微颤。
“门怎么会开着？”
洛尘没回答。他将手按在香囊上，感受到内部空间的轻微紊乱。某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香料正在苏醒，它的气息古老、沉默，却又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他往前迈了一步。
靴底踩在石阶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然后又一步。
队伍默默跟上，脚步整齐，呼吸压抑。
第六十八级台阶，香囊忽然变得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