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骸宗的临时据点里，空气比夜色更沉。
墙角的炼尸罐泛着幽绿的光，百骸宗宗主尸岐老人坐在阴影里，枯瘦的手指轻轻敲着罐壁，罐内传来僵尸指甲抓挠的细微声响，像在应和他的节奏。
“墨丞，还在等什么？”老人的声音带着福尔马林的冷意，透过阴影飘出来，“三次线索对上，气息又不稳，黄帝血脉受伤，这是百年难遇的机会。若是等他恢复，再想抓就难了。”
墨丞站在桌前，指尖捏着那张沾过金色气息的符纸，眼底的阴郁里藏着挥之不去的疑虑。
尸鼠的信号、采样员的反馈、甚至刚才弟子传来的“气息波动”，每一条都指向“目标受伤”，可越是完美，他越觉得像个圈套。
能布下三个一模一样气息点的人，怎么会这么轻易暴露“虚弱”？
“宗主，弟子总觉得……”他刚想说出疑虑，就被尸岐老人打断。
“觉得什么？觉得是陷阱？”老人从阴影里伸出手，指尖泛着苍白的光，“就算是陷阱，只要他真的受伤，我们就有七成把握拿下。
黄帝血脉啊……只要能抽他的血，炼出不化骨，百骸宗就能超脱所有宗门！”老人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偏执的狂热，“你要是不敢去，我就亲自派人。”
墨丞沉默了。他知道尸岐老人的脾气，一旦认定的事，绝不会轻易改变。他攥紧符纸，最终点头：“弟子亲自安排，先派黑僵试探。”
半个时辰后，三具黑僵出现在轩辕洛羽租住的公寓楼下。
它们穿着捡来的破旧外套，身上泼了廉价的花果香香水，浓烈的甜腻气息勉强盖过了尸臭。
它们跌跌撞撞地走着，膝盖僵硬地打弯，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嗬嗬”声，活像喝多了的醉汉。
走到门口，中间的黑僵抬起僵硬的手，“咚咚咚”地敲着门，声音又重又钝：“开……开门……喝多了……借点水……”
屋内的轩辕洛羽，指尖正凝着一缕极淡的金芒。
他的“天子望气”早已铺开，在金色的视野里，三具黑僵体内的尸气像浑浊的墨汁，哪怕被香水掩盖，也清晰得刺眼，黑僵的等级，尸气浓度中等，显然是用来试探的炮灰。
洛羽没有起身，只是抬了抬手指。一缕微缩的金色剑压从指尖溢出，悄无声息地穿透门板，像一张无形的网，瞬间罩住门外的三具黑僵。
门外的黑僵突然僵住。抬起的手悬在半空，喉咙里的“嗬嗬”声卡在喉咙里，连眼珠子都没法转动。
体内的尸气像是被无形的山岳压住，在经脉里疯狂打转，却连一丝都运不出来，指甲缝里的黑血也凝固在原地。
操控黑僵的弟子躲在楼道拐角，通过神念连接感受着黑僵的状态，心脏猛地一缩，怎么回事？被发现了？
可下一秒，那股压制力突然消失了。黑僵体内的尸气重新流动，僵硬的身体也恢复了动作，只是还带着点迟滞。
紧接着，门内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声音不重，却能清晰地听出“虚弱”，像是刚用了大力气。
然后，一道冰冷却带着点沙哑的声音响起：“滚！”
操控弟子先是一愣，随即狂喜。他能感受到，刚才那股压制黑僵的力量确实强横，可力量消失后，门内的气息迅速衰弱下去，像潮水退潮般快。
这不是受伤了是什么？全力出手后连气息都稳不住！
他立刻按住通讯器，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少宗主！目标确认！刚才他出手压制了黑僵，可气息瞬间就弱了，肯定有旧伤！”
据点里的墨丞收到消息时，正盯着屏幕上尸鼠传来的信号，红点还在公寓楼下，没有移动。
他捏着罗盘，指针顶端的金光依旧带着点不稳定的颤动感，和操控弟子的回报完全对上。
“真的受伤了……”墨丞低声自语，眼底的疑虑淡了些。
他指尖划过桌案上的符纸，心里开始盘算：黑僵试探出他的实力和状态，接下来，该派毛僵出手了。
只要能缠住他，再用控尸符封锁周围，就能把人带走。
而屋内的轩辕洛羽，已经收起了指尖的金芒。
他靠在门板上，听着门外黑僵跌跌撞撞离开的脚步声，眼底掠过一丝冷意。
刚才那阵“急促呼吸”，是他故意用灵力控制胸腔起伏模仿的。
气息的“剧烈波动再收敛”，也是精准计算过的，既要让对方感受到实力，又要让他们坚信“自己受伤了”。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三具黑僵消失在夜色里，指尖轻轻摩挲着口袋里的符纸。
成了。接下来，就该等百骸宗的主力，钻进他布好的网里了。
百骸宗的临时据点里，炼尸罐的幽绿光映在墨丞脸上，让他眼底的阴郁更添了几分冷色。
他手里捏着一根缠绕着黑纹的铁链，那是困灵锁，链身浸过百年尸油，一旦缠上修士的手腕，就能顺着灵脉钻进体内，像藤蔓般缠住灵力运转。
旁边还放着三枚寸许长的黑钉，钉尖刻着“镇脉纹”，是专门用来钉入修士丹田周围穴位，暂时封锁灵力的秘器。
“少宗主，都准备好了。”两名精锐弟子站在他身后，身上的连帽卫衣换成了紧身劲装，腰间别着控尸符，气息收得极稳，是百骸宗里少数能跟上墨丞节奏的弟子。
墨丞没有立刻动身，目光又落在屏幕上，尸鼠的红点还在公寓楼下，一动不动，像是被那股金色气息定住了。
他总觉得，从黑僵试探到现在，一切都太顺了：对方的气息波动、出手后的虚弱、甚至连刚才那声“滚”里的沙哑，都像是刚好踩在他们的预判上。
可桌案上的罗盘不会骗人，指针顶端的金光依旧时强时弱。
通讯器里，操控黑僵的弟子还在兴奋地补充：“刚才我又让黑僵在楼下徘徊了会儿，能听到屋里的人在喘气，很沉，像是在运功稳伤！”
阴影里的尸岐老人又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墨丞，再等下去，天就要亮了。龙战组的人天亮后会加强巡逻，到时候想动手都没机会。”
老人的枯手从阴影里伸出来，指尖捏着一张泛着黑光的符纸，那是百骸宗的“封灵符”，能暂时封住修士的神魂，“带上这个，若是他反抗激烈，就贴在他眉心。”
墨丞接过封灵符，符纸的寒意透过指尖传来，像冰碴子扎进皮肤。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最后一丝疑虑：“走。”
两名精锐弟子立刻跟上，三人身影如鬼魅般掠出据点，借着夜色的掩护，朝着市中心的公寓疾驰而去。
墨丞的速度最快，身侧还跟着一道白色身影，是他的伴生尸傀“小白”，小白穿着洗得发白的连衣裙，脚步轻盈得像片羽毛，眼底却没有丝毫活气，只有纯粹的冰冷。
她的尸气被墨丞用秘术压得极淡，寻常修士根本察觉不到。
公寓里，轩辕洛羽的指尖正轻轻拂过轩辕剑影的剑身。剑影比之前凝实了不少，金色的纹路在剑身上流转，像活过来的星河，剑柄处“轩辕”二字隐约泛着光。
他的“天子望气”早已将感知铺到了公寓楼外的整条街，夜色里，三道强横的气息正快速逼近，其中一道带着浓郁的尸气，却比之前的黑僵精纯百倍，是毛僵的气息，而且是接近曜彻境的顶尖毛僵。
另外两道气息虽然藏着尸气，却更偏向修士的灵力波动，是百骸宗的精锐弟子；最核心的那道气息，阴郁中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控制感，是墨丞。
“终于来了。”洛羽低声自语，眼底的平静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兴奋的冷锐，从布下第一个饵开始，到伪装受伤引敌深入，这场博弈终于要到终局了。
他抬手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发给楚御霄的信息只有短短一行：“目标出现，可收网。东南方向，布困阵。”
发送成功的提示刚闪过，他就将手机揣进怀里，指尖在眉心一点。
之前刻意压制的黄帝血脉气息，此刻再也没有遮掩，如潮水般从他体内涌出，金色的光芒透过窗户，在夜色里铺开一片温暖却霸道的光晕。
像一盏突然亮起的灯塔，将周围半条街的阴秽气息都逼得退避三舍。
这不再是引诱的饵，而是明晃晃的战书，我在这里，敢来便战。
楼下的墨丞看到那道金光时，脚步猛地顿了顿。
金色气息里的纯粹与霸道，像针一样扎进他的感知，让他身侧的小白都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眼底闪过一丝忌惮。
“他知道我们来了。”一名精锐弟子低声说，语气里带着点紧张。
墨丞却忽然笑了，那是他今晚第一次露出笑容，阴郁的眼底掠过一丝战意：“知道又如何？他受伤了，灵力不稳，就算有血脉加持，也挡不住我们。”
他抬手一挥，困灵锁在指尖展开，黑纹在金色光晕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上。”
而公寓客厅里，洛羽手持轩辕剑影，剑尖斜指地面。
金色的剑压从他周身缓缓散开，在地面上画出一圈淡淡的光纹，空气里的尘埃被剑压托起，像围绕着他旋转的星屑。
他听到了门外急促的脚步声，听到了锁芯被尸气腐蚀的“滋滋”声，听到了毛僵气息里的冰冷杀意。
洛羽抬起头，眼底的金色光芒与剑影的光交相辉映，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恭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