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迹斑斑、缠绕着枯萎藤蔓的巨大厂门,以及那延伸向两侧、布满破洞和涂鸦的砖砌围墙,出现在了道路的尽头。
这里就是西郊的第三化工厂。
荒凉,死寂,如同一个被时代遗忘的钢铁巨兽的残骸,匍匐在黄昏渐暗的天光下。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化学品残留和金属锈蚀的怪异气味。
方圆数里之内,几乎看不到任何人烟,只有风吹过空旷厂区时发出的呜咽声,更添了几分阴森。
秦牧驾驶的那辆银灰色轿车,带着一路狂飙后的烟尘和灼热,没有丝毫减速,如同扑向猎物的疯狗,直直地朝着那扇紧闭的、由生锈铁条焊接而成的厂门冲去!
他的眼神,甚至没有在那扇看起来颇为坚固的大门上停留一秒。
油门,依旧死死地踩在最底。
引擎发出濒临崩溃般的最后咆哮。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脆弱的锈蚀铁门,在轿车的疯狂撞击下,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扭曲、变形、然后被整个撞得脱离了门框,向内轰然倒塌!
破碎的铁条和零件四处飞溅!
轿车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入了工厂的外围区域。
车轮碾压过倒在地上的扭曲铁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车头也因为这野蛮的撞击而严重损毁,引擎盖翘起,冒出更浓的白烟,前保险杠摇摇欲坠。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秦牧的动作。
几乎就在车辆冲入厂区、视线豁然开朗的同一瞬间!
“砰!砰!砰!砰!”
如同爆豆般的枪声,从不同方向、不同高度的废弃建筑窗口、坍塌的围墙缺口、堆积如山的生锈设备后面,骤然响起!
交织成一张致命的火网,朝着这辆闯入的轿车笼罩而来!
子弹如同冰雹般密集地击打在车身上、车窗上!
防弹玻璃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白色裂纹,但却顽强地没有立刻破碎。
车身钢板被打得叮当作响,留下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弹坑。
火星在车身上不断迸溅!
对方显然早有准备,火力配置相当凶猛,而且占据了有利地形,形成了交叉火力覆盖。
若是普通人,甚至是一般的武装人员,在闯入的瞬间,就会被打成筛子。
然而。
在枪声响起的前一刹那!
秦牧的脚已经猛地踩下了刹车,同时手腕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猛地转动方向盘!
“吱——嘎——!!”
刺耳的轮胎摩擦声甚至短暂压过了枪声!
整辆车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以一个近乎完美的、暴力十足的漂移甩尾,横着滑了出去!
车身侧面与粗糙的水泥地面剧烈摩擦,带起一溜耀眼的火星和橡胶燃烧的焦糊味。
这个看似失控的动作,却精准无比地让车辆滑入了一堆废弃的、由巨大金属管道和锈蚀反应釜构成的掩体之后!
“噼里啪啦——”
大部分倾泻而来的子弹,要么打空,要么叮叮当当地击打在了那些厚重的金属掩体上,未能对车体造成进一步的致命伤害。
秦牧在车辆尚未完全停稳的瞬间,已经如同猎豹般俯低了身体。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透过布满裂纹的车窗和掩体的缝隙,急速扫视着枪声传来的几个主要火力点。
大脑在百分之一秒内完成了分析、判断、锁定。
位置。
人数。
武器类型。
射击间隔。
所有信息如同流水般涌入他苏醒的战斗本能之中。
他伸手,从副驾驶那个依旧昏迷的袭击者腰间,熟练地拔出了一把制式手枪。
检查弹夹,上膛。
动作流畅得如同呼吸,带着一种浸入骨髓的肌肉记忆。
然后。
他动了!
没有犹豫,没有恐惧。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情绪。
他猛地推开车门,身体如同鬼魅般从车内翻滚而出!
在身体暴露在掩体之外的极短时间内,他的手臂已经如同磐石般稳定地抬起!
“砰!”
一声清脆而短促的枪响,压过了敌方嘈杂的射击声。
几乎就在枪响的同时!
斜上方约三十米处,一个隐藏在破碎二楼窗口后的枪手,额头上瞬间多了一个猩红的弹孔。
他脸上那狰狞的表情甚至还没来得及变化,眼中的神采便迅速黯淡,身体软软地向前倾倒,手中的武器也随之从窗口掉落下来,砸在下方的锈铁架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一枪!
毙命!
干净利落到令人发指!
秦牧在开枪后的瞬间,根本不去确认战果,身体已经借助翻滚的势头,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贴近了另一段更粗的金属管道后面。
“在那边!”
“集火!干掉他!”
敌人的通讯频道里传来气急败坏的吼声。
更加密集的子弹如同暴雨般倾泻在他刚才现身以及现在藏身的大致区域。
打得金属管道叮当作响,火星四溅,碎屑纷飞。
然而。
秦牧的身影,如同融入了这片钢铁废墟的阴影之中。
他利用对地形近乎本能的敏锐感知,以及对方射击时暴露出的声音和火光,如同未卜先知般,总是在子弹覆盖前的一刹那,变换着位置。
他的移动轨迹毫无规律,时而低姿匍匐,时而短促突进,时而利用废弃设备的死角进行无声的潜行。
每一次短暂的停顿和现身,都伴随着他手中那把手枪冷静而致命的咆哮。
“砰!”
又一个从侧面铁架后探出身子,试图瞄准的枪手,被一颗子弹精准地贯穿了咽喉。
他捂着喷血的脖子,发出嗬嗬的怪响,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重重地向后栽倒。
“砰!”
一个躲在半截混凝土承重柱后面,自以为安全的狙击手,刚刚调整好瞄准镜,一颗子弹就从某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穿过狭窄的缝隙,钻入了他的太阳穴。
他的脑袋猛地一歪,瘫软在狙击步枪上,再无声息。
秦牧的枪法,已经超出了“精准”的范畴。
那是一种融入本能的条件反射。
不需要刻意瞄准。
抬枪,射击。
子弹就如同长了眼睛,必然会飞向敌人最致命的部位。
头,咽喉,心脏。
没有丝毫怜悯,没有丝毫犹豫。
高效,冷酷,如同最精密的杀戮机器在按照预设程序进行清理。
他不仅仅在使用手枪。
在移动过程中,他顺手捡起地上一根半米长的、一头被磨得尖锐的钢筋。
在贴近一个躲在油罐后面的枪手时,他没有开枪。
而是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对方身后。
左手捂住对方的口鼻,右手持有的尖锐钢筋,如同热刀切黄油般,从对方颈侧与防弹衣的缝隙中,精准而狠辣地刺入!
“呃……”
那名枪手身体猛地一僵,挣扎了几下,便彻底软倒。
秦牧轻轻放下尸体,拿走了他身上的备用弹夹和一颗进攻型手雷。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
他继续潜行。
手中的武器,时而变成精准点射的手枪,时而变成夺自敌人的冲锋枪进行短促扫射压制,时而又变回那根染血的钢筋,或者随手捡起的、边缘锋利的碎铁片。
他充分利用着环境中的一切。
阴影,回声,废弃设备的结构,甚至敌人尸体……
所有的一切,都成了他杀戮的工具和掩护。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江月月保护、连打架都显得笨拙的“傻子女婿”。
他是苏醒的阎罗。
是行走在人间的死神。
是只为杀戮而存在的兵器!
工厂外围的枪声,从一开始的密集爆响,逐渐变得稀疏,零落。
最终,彻底归于沉寂。
只有风吹过空旷厂区的呜咽声,以及某些地方尚未熄灭的、子弹撞击产生的零星火花,证明着刚才这里发生过何等激烈而一边倒的战斗。
秦牧站在一片狼藉的工厂外围区域中心。
脚下是弹壳,是血迹,是倒伏的尸体。
他手中的那把手枪,枪口还冒着淡淡的青烟。
他身上那件本就脏污的休闲装,此刻又沾染上了不少喷溅式的血迹,显得更加狼狈,却也更加狰狞。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那双眼睛,冰冷地扫视着前方那如同巨兽张口般、幽深黑暗的工厂主体建筑入口。
那里,是下一个战场。
他知道,里面的陷阱和敌人,只会更多,更危险。
但他没有丝毫停顿。
随手将打空子弹的手枪扔掉,从一具尸体旁捡起一把还有半数弹药的新型冲锋枪,检查了一下状态。
然后,迈开脚步。
踏过满地的狼藉和尸体。
如同回自己家一样,面无表情地,朝着那黑暗的入口,一步一步,坚定地走了进去。
监控密室内。
陈枭看着屏幕上,那个如同散步般走入工厂主建筑大门的冰冷身影,以及外围监控画面上那横七竖八躺着的、他精心布置的外围防线人员的尸体。
他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几下。
但随即,那扭曲的笑容,再次浮现,甚至比之前更加兴奋,更加病态。
他拿起通讯器,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第一幕结束。”
“演员已入场。”
“第二幕……”
“准备开演!”
“让我们……”
“好好欢迎一下这位……”
“不请自来的‘贵客’!”
他的眼中,闪烁着疯狂而期待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