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天池冰封现诡踪
>长白山天池已成冰封绝域,湖心处一口冰棺浮于水面。
>崔三藤以莲心之力探查,惊觉冰层下冻结着数百具尸体。
>冰棺中一块刻满萨满符文的玉牌让二人神色骤变。
>吴道施展地脉听龙术,竟听见冰层下传来诡异心跳。
>冰棺突然炸裂,涌出的黑雾凝成崔三藤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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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白山的风如刀。
崔三藤勒紧缰绳,胯下骏马喷着粗重的白雾,不安地踏着蹄下坚硬的冻土。眼前,曾经碧波浩渺、云气蒸腾的天池,已彻底化为一片死寂的冰原。巨大的冰盖覆盖了整个湖面,幽蓝色泽深不见底,在惨淡的冬日阳光下,反射着令人心悸的寒光。寒气凝成肉眼可见的白雾,贴着冰面翻涌滚动,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发出细微的“咔嚓”冻结声。
“比金陵秦淮河...更甚百倍。”吴道的声音低沉,呼出的热气瞬间在胡茬上结出细小的冰晶。他翻身下马,厚重的皮靴踩在冻得如同铁石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回响。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腐朽与极寒混合的气味,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崔三藤紧随其后,银白的长发早已在莲心之力滋养下恢复如墨,此刻却在呼啸的寒风中狂舞。她眉心那朵莲花印记微微发烫,体内莲心之力流转,抵御着这深入骨髓的奇寒。她的目光穿透弥漫的寒雾,死死锁在冰湖中心。
那里,一口巨大的冰棺,如同巨兽的獠牙,静静地、突兀地浮在冰面之上。棺体晶莹剔透,却比寻常玄冰更加幽深晦暗,隐隐透出内部翻涌的浓稠黑气。棺盖并未完全合拢,一道缝隙如同诡笑的唇,无声地嘲弄着闯入者。
“又是冰棺...”崔三藤的声音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带着刻骨的寒意。金陵城下那条魔鲵带来的不祥预感,青城山脚下抬棺行尸的惨烈,此刻都在这口冰棺上找到了源头。
吴道解下背上的斩邪剑,古朴的剑鞘上符咒流转着微弱的金光。“寒髓老祖...看来他不仅醒了,还选好了他的‘道场’。”他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周围死寂的山峦,“这地方龙脉气息被彻底压制,邪气冲天,已成绝地。小心些,三藤。”
崔三藤没有回答。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心头的悸动,双手已在胸前无声地结印。指尖划过玄奥的轨迹,眉心处的莲花印记骤然亮起,一层温润而圣洁的靛金色光晕自她身上扩散开来,将周围几尺内的刺骨寒气都逼退了几分。
“莲心照影,洞察幽冥!”
她清叱一声,双手猛地向冰面按下。那靛金色的光芒并非爆发,而是如同活水般,极其柔和、极其迅速地顺着她的掌心,无声无息地渗入脚下坚硬无比的幽蓝玄冰之中。
光芒入冰的刹那,崔三藤的身体猛地一震!
眼前的景象骤然变换。冰层不再只是冰冷坚硬的屏障,在她的“莲心之眼”下,它变成了一面巨大而扭曲的透镜。视线穿透厚厚的冰盖,急速向下延伸。
光!莲心之力柔和的光芒照亮了冰层下的黑暗。
但映入崔三藤“眼”中的景象,却让她浑身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尸体!
密密麻麻的尸体!
它们如同被巨手随意丢弃的玩偶,以各种扭曲、僵硬的姿态,被永恒地冻结在幽蓝色的玄冰深处。有穿着厚实冬衣的农夫,有裹着破旧皮袄的猎户,甚至还有几个穿着单薄道袍的身影,依稀可见青城山的标记!他们的面容被极寒定格在死前最后一刻的惊恐与痛苦上,皮肤覆盖着一层幽蓝色的冰霜,眼窝深陷,空洞地“望”着上方。数百具,或许上千具!层层叠叠,一直延伸到视野无法触及的冰湖更深处。冰层仿佛成了巨大的坟墓,埋葬着无声的惨剧。
饶是以崔三藤的定力,喉头也涌上一股腥甜,胃里翻江倒海。她猛地撤回双手,靛金光晕瞬间收敛。莲心之力消耗带来的眩晕感让她踉跄了一下,被吴道眼疾手快地扶住。
“下面...全是...”崔三藤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脸色苍白,“被冻结的...尸体...很多...有青城弟子...”
吴道扶着她手臂的指节瞬间绷紧,斩邪剑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寒髓老祖!”他眼中寒芒爆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以生灵为祭,滋养邪功!好毒的手段!”
他目光如电,再次投向湖心那口诡异的冰棺。棺盖那道缝隙中,似乎有某种东西在幽暗深处反射着微光。
“棺里有东西!”吴道沉声道,斩邪剑已然出鞘半寸,金色的剑芒吞吐不定,“我去看看!”
“一起!”崔三藤强压下翻腾的气血,莲心之力在体内加速运转,驱散寒意与不适。两人不再犹豫,身形如电,踏着光滑如镜却危机四伏的冰面,向湖心疾掠而去。每一步落下,脚下都传来令人牙酸的细微碎裂声,仿佛随时会塌陷,坠入那尸骸累累的深渊。
越是靠近,那口冰棺散发出的阴寒与邪恶气息便越是浓重,如同无数冰冷的触手缠绕上来,试图侵入骨髓,冻结灵魂。崔三藤眉心的莲花印记光芒流转,形成一层薄薄的护体光晕,将侵袭而来的邪寒之气隔绝在外。
终于,两人停在冰棺前数尺之地。
透过那道半开的缝隙,棺内景象隐约可见。没有预想中的狰狞魔物,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的黑气。而在黑气的中心,静静悬浮着一件东西。
那是一块约莫巴掌大小的玉牌。质地非金非玉,呈现出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暗沉色泽。玉牌表面,密密麻麻刻满了古老而扭曲的符文——那些线条粗犷,带着原始崇拜的野性力量,勾勒出日月星辰、狰狞兽面、以及扭曲的人形舞蹈。
崔三藤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呼吸都为之一窒!
“萨满祖纹...驱邪镇煞的‘山魄令’!”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猛地转头看向吴道,“这是我崔家先祖亲手炼制,用以镇压寒髓老祖的三块核心封印信物之一!它...它怎么会在这里?在寒髓老祖的冰棺之中?!”
吴道脸上的血色也褪得一干二净。他死死盯着棺中那枚在邪气包裹下显得格外刺眼的玉牌,握着斩邪剑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崔家镇魔的信物,竟成了魔棺中的“藏品”!这意味着什么?
“封印核心...被污染了?”吴道的声音干涩无比,一个更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升起,“或者...当年参与镇压的崔家先祖里...”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但那沉重的猜测如同铅块,压在两人心头。
崔三藤眼中瞬间燃起愤怒与痛楚交织的火焰,银牙紧咬,几乎要迸出血来。家族的信物,镇压邪魔的圣物,竟落得如此境地!这是对崔家历代萨满最大的亵渎!
“不论如何,先毁了这冰棺!”崔三藤决然道,双手再次结印,比之前更加繁复玄奥,眉心莲印光芒大炽,靛金色的能量在她掌心飞速凝聚压缩。
吴道却猛地抬手制止了她:“等等!”
他脸色凝重得可怕,侧耳,仿佛在倾听大地深处传来的声音。他缓缓蹲下身,将一只手掌紧贴在冰冷刺骨的冰面上,另一只手并指如剑,点在自己眉心祖窍,口中急速念诵着古老艰涩的咒言,音节短促而沉重,带着一种沟通大地的浑厚力量:
“地脉有灵,龙气为听,九幽黄泉,邪踪现形!咄!”
这是“山”字门秘传的“地脉听龙术”!
随着咒语落下,一股肉眼难辨、却磅礴厚重的土黄色光晕从他按在冰面的手掌下扩散开来,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一圈圈无形的涟漪迅速向冰层深处蔓延。
吴道紧闭双眼,全部心神都沉入那地脉波动的感应之中。斩邪剑悬在他身侧,发出低低的、仿佛龙吟般的嗡鸣,剑尖微微颤抖,指向冰层之下某个方向。
崔三藤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他。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刺骨的寒风在冰原上呼啸。
突然!
吴道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他按在冰面上的手掌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紧接着,他脸色骤然变得一片煞白,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咚...”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九幽黄泉的搏动,透过他的手掌,清晰地传递到崔三藤的感知中!
“咚...咚...”
那声音缓慢、沉重,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粘稠感,间隔却极其规律。每一次搏动,都仿佛有一柄巨锤狠狠砸在冰盖之下,砸在冻结的尸骸之上,甚至砸在两人紧绷的心弦之上!冰面随之传来极其细微、却清晰可辨的震动!这不是水流,不是地壳运动,更像是...某种巨大生物的心脏在冰层深处,在累累尸骸的包围下,强有力地搏动着!
“冰下...有活物!”吴道猛地睁开眼,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悸与凝重,“巨大无比!那心跳...带着归墟的极寒与死气!是寒髓老祖的本体?还是他培育的...魔胎?”
这个发现如同惊雷,炸得两人头皮发麻!天池冰封,尸骸冻结,萨满信物落入魔棺,如今冰下深处竟还蛰伏着未知的恐怖活物!
就在这心神剧震的刹那——
“咔嚓!!!”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裂声毫无征兆地炸响!
湖心那口巨大的冰棺,毫无征兆地轰然炸裂!
坚硬的玄冰如同被无形的巨力从内部狠狠撕扯,瞬间化作无数锋利的碎片,裹挟着刺骨的寒气与浓稠如墨的黑气,如同决堤的黑色冰河,疯狂地向四面八方爆射开来!速度之快,威势之猛,远超想象!
“小心!”吴道厉吼,斩邪剑爆发出刺目的金光,瞬间在身前布下一道厚实的金色剑幕!剑气纵横,发出尖锐的破空声,将射向他和崔三藤的锋利冰刃纷纷绞碎。
崔三藤反应也是极快,莲心之力应激而发,靛金色的光晕瞬间在她身周凝成一面流转着金色符文的莲花光盾。“嘭嘭嘭!”无数冰刃碎片狠狠撞击在光盾上,发出雨打芭蕉般的密集爆响,光盾剧烈震荡,涟漪狂闪,却死死护住了她。
然而,那爆炸的核心,浓稠得如同墨汁般的黑气并未消散,反而急速在空中汇聚、扭曲、变形!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揉捏塑造。
仅仅一个呼吸之间,那翻滚的黑气骤然凝固!
一个由纯粹黑暗与极寒构成的人形,清晰地悬浮在两人面前。
它没有五官,没有细节,只有一个人形的轮廓。但它的身形、姿态,甚至那头在“肩部”微微飘散的“长发”的弧度——
都与崔三藤,一模一样!
这尊由寒髓邪气凝聚成的“崔三藤”,静静地“站”在翻涌的黑色冰雾之上,头颅微微歪着,像是在无声地打量着自己的“原型”。一股冰冷、死寂、充满恶意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冰封的天池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