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通无声的电话像一道冰封的咒印,将林舒宜牢牢钉在了恐惧的十字架上。她不再对任何事抱有侥幸心理,李在允用最直接的方式宣告了他的绝对掌控。她像一只被蛛丝层层包裹的飞虫,连挣扎的力气都在那无声的呼吸间被抽干。
五周年写真集的最终审核日临近,宣传部的工作节奏明显加快,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临近终点的焦灼。林舒宜被指派做一些最后的杂项核对,大多是些无关紧要的边角工作,这让她稍微松了口气,至少暂时远离了那些可能引爆雷区的核心环节。
然而,就在审核日的前一天下午,一个意想不到的插曲发生了。
她正在副楼素材库外的休息区整理一沓废弃的打样稿,金珉旭拄着拐杖,在一个助理的搀扶下,慢慢走了过来。他的脚踝似乎恢复得不错,已经可以勉强行走,但脸色依旧苍白,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驱不散的阴郁。
他看到林舒宜,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林舒宜立刻低下头,假装专注于手中的纸张。
金珉旭却没有立刻离开。他示意搀扶他的助理先去忙,自己则靠着墙壁,目光落在林舒宜身上,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恐惧,有犹豫,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歉疚的东西。
林舒宜的心提了起来。他想干什么?
周围没有其他人,只有打印机运作的微弱声响。
金珉旭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移开视线,看向窗外,声音低得如同耳语,却清晰地钻进了林舒宜的耳朵。
“有些东西……不该被翻出来。”
林舒宜猛地抬头,看向他。
金珉旭却没有再看她,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他无意识的自言自语。他拄着拐杖,有些吃力地、一步一步地挪走了。
林舒宜僵在原地,手里捏着的打样稿边缘被她无意识地攥出了深深的褶皱。
不该被翻出来……
他指的是什么?是那本黑色笔记本里记录的黑暗?还是……那张隐藏在候选照片里的、关于韩静书的影像?
他知道?他知道她可能发现了什么?还是李在允让他来警告她?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她早已波澜不惊的绝望心湖里,再次搅起了混乱的漩涡。
第二天,写真集的最终审核在公司最大的会议室进行。参与的有经纪人金室长、宣传部主要负责人、造型师代表,以及……李在允。
林舒宜作为辅助人员,被要求在场旁听,负责记录一些修改意见和跑腿。她缩在会议室最角落的位置,尽可能降低存在感,目光却不受控制地瞥向坐在主位旁、姿态闲适的李在允。
他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黑色高领毛衣,衬得肤色愈发冷白。他没有参与具体的讨论,只是偶尔在金室长征求他意见时,才淡淡地开口说一两句,目光却像精准的雷达,扫过投影在巨大屏幕上的每一张候选照片。
审核进行得很顺利,大部分照片很快被敲定。当轮到“成员互动-自然瞬间”这个分类时,林舒宜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一张张照片快速闪过。李在允偶尔会叫停,对某张照片的光线、角度或者成员表情提出细微的调整意见。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终于,那张夹杂着韩静书镜像的照片,出现在了屏幕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林舒宜屏住呼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连疼痛都感觉不到。她能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声。
照片停留了大约五秒钟。
李在允的目光落在照片上,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副冷静审视的模样。他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节奏平稳。
金室长看了看他,见他没说话,便示意继续下一张。
屏幕切换。
照片过去了。
没有叫停,没有质疑,甚至没有多停留一秒。
林舒宜的心脏从高空猛地坠落,砸在地上,却没有丝毫轻松的感觉,反而是一种极致的虚脱和……更深的寒意。
他看到了吗?
他一定看到了。以他对金珉旭那病态的占有欲和掌控力,他不可能忽略掉任何与金珉旭相关的细节,尤其是练习生时期,那个可能“触碰了他底线”的韩静书。
可他为什么没有任何反应?
是觉得那张照片太过模糊,无关紧要?还是……他根本不在意?或者说,他有着绝对的自信,即使这张照片流传出去,也不会掀起任何风浪?
这种沉默,比直接的否定更让人恐惧。
审核会议在一片“圆满成功”的气氛中结束。众人陆续离开会议室。林舒宜低着头,收拾着桌上的记录本和杂物,手指依旧有些不受控制地轻颤。
李在允是最后一个起身的。他走过林舒宜身边时,脚步没有丝毫停留,仿佛她真的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家具。
然而,就在他即将走出会议室门口的瞬间,他却极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没有回头。
只有一句轻得几乎要被空气吞没的话,顺着流动的气流,飘进了林舒宜的耳中。
“好奇心,”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有时候,是催命符。”
说完,他径直离开,厚重的会议室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
林舒宜猛地抬起头,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
他知道了。
他不仅知道她标记了那张照片,他甚至……默许了它的存在?
为什么?
那句“好奇心是催命符”,是在警告她适可而止,还是……在暗示着更可怕的东西?
她站在原地,只觉得会议室里的空调冷气,像无数根冰针,扎进她的骨头缝里。
她以为自己点燃的是一根可能照亮黑暗的导火索。
但现在看来,那更像是一根……李在允亲手递给她的、通往更深处地狱的绳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