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将会议上强行炫耀带来的暗喜余韵尚未完全消散,罗刹便目睹了“残酷”的现实——他那来之不易、饱含深意(自认为)的专属称呼“哒哒”,似乎…被女儿慷慨地赋予了一只玩偶。
那是一只新进贡上来的低等魔怪玩偶。据说是某个善于钻营的边境魔将,听闻小公主喜欢“毛茸茸、会动”的玩具,特意命手下巧匠捕捉了十几只最温顺、外形最“别致”的嚎哭小妖,经过反复清洗、消毒、绒毛打理、以及魔纹禁锢(确保绝对无害且不会逃跑)后,送来供小主公挑选。
这只被选中的小妖,体型圆润如球,通体覆盖着蓬松的、蓝黑相间的短绒毛,长着一对不成比例的大耳朵和一双占脸一半面积的、水汪汪的黑色大眼睛(其实是吓傻了),鼻子像颗黑色的小纽扣,嘴巴总是无意识地微微张开,露出两颗小小的乳牙,看起来确实有种丑萌丑萌的怪异可爱。
小满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新玩具。
她抱着这只比她脑袋还大的、瑟瑟发抖的嚎哭小妖(玩偶版),爱不释手,小脸埋在柔软的绒毛里蹭来蹭去,嘴里发出兴奋的“咯咯”笑声。
然后,不知是觉得这玩偶圆滚滚的样子像那两个发音,还是单纯因为心情太好想要练习新学会的音节,她举着玩偶,对着它,清晰地、欢快地喊出了那两个让罗刹心情复杂的音节:
“哒哒!哒哒!”
喊一声,还用力地摇晃一下玩偶。
玩偶那双巨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茫然(虽然被施了禁锢魔纹,但本能还在),微微颤抖着,更显得“楚楚可怜”。
小满见“哒哒”会动(其实是抖),更加开心,喊得越发响亮起劲:“哒哒!哒哒!”
站在一旁的罗刹,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猩红的魔瞳微微眯起,盯着那只丑了吧唧、除了毛多一无是处的小魔怪玩偶。
所以…
“哒哒”…
不是叫本尊?
是叫这个…玩意?
一股极其微妙的、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那感觉,像是好不容易炼成的无上魔丹被一只低等魔鼠叼走了,又像是凝聚了全力的一击打在了空处…有点憋闷,有点不爽,还有点…被“背叛”的小小委屈?(绝不可能!)
他周身的气息不自觉地冷了几分,吓得旁边侍立的吱吱和捧着其他备选玩偶的魔侍们腿肚子发软。
然而,就在这股低气压即将弥漫开来时,罗刹看着女儿那灿烂的、毫无阴霾的笑容,看着她对那只玩偶全然的喜爱和依赖,内心那点不爽又奇异地慢慢消散了。
罢了。
不过是个称呼。既然女儿喜欢,赋予一个玩偶又如何?
何况…这玩偶能被女儿赐名“哒哒”,岂不是说明这名字本身就有其独特魅力?女儿是因为先会叫了这个名字,才顺便赋予玩偶的!逻辑上,还是他优先!
嗯,一定是这样。
魔尊陛下迅速完成了心理建设,并成功说服了自己。
他甚至从中品出了一丝别样的“殊荣”——看,女儿如此喜爱这个发音,甚至用它来命名最心爱的玩具!这恰恰证明了这个发音在她心中的分量!(奇怪的胜负欲增加了)
于是,他走上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那只被小满称为“哒哒”的玩偶。
嚎哭小妖玩偶感受到魔尊那审视的目光,抖得更厉害了,大眼睛里甚至沁出了生理性的泪水(虽然哭不出声)。
“嗯,”罗刹煞有介事地点评道,“形貌…尚可,绒毛柔软,勉强配得上此名。”
他完全忽略了玩偶那惊恐的表情和丑萌的气质,单方面认可了这个命名。
小满听到爹爹的话,虽然不懂具体意思,但感觉到爹爹似乎在关注她的新玩具,更加高兴了,把玩偶举得更高,对着罗刹喊:“哒哒!看!哒哒!”
罗刹:“…”
他深吸一口气,维持着面无表情,点了点头:“嗯,看到了。”
他转而看向一旁冷汗涔涔的吱吱,下达了指令:
“此物,既得小满赐名‘哒哒’,便要好生照看。”
吱吱连忙点头如捣蒜:“是是是!属下一定…”
罗刹打断他,语气严肃,仿佛在交代一项关乎三界安危的重要任务:“每日清洁皮毛,不得有误。检查其上禁锢魔纹,若有松动,即刻加固。其所食…嗯,它吃什么?”他看向进贡的魔将。
那魔将连忙回答:“回尊上!此物…呃,嚎哭小妖…平日以低等魔苔和露水为食…”
“便寻最新鲜的魔苔与最纯净的露水喂养。”罗刹吩咐道,想了想又补充,“若小满玩耍时不慎将其掉落,需立刻捡起,拂去灰尘。”
他顿了顿,做出了最终定性:
“此后,它便叫‘哒哒二号’。”
吱吱:“…二…二号?”(那一号是…?)
罗刹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来:“你有异议?”
“没有!绝对没有!”吱吱吓得魂飞魄散,立刻大声应道,“‘哒哒二号’!好名字!朗朗上口!寓意深远!属下一定像伺候小主公一样伺候好‘哒哒二号’!”
罗刹这才满意地收回目光。
于是,这只可怜的嚎哭小妖玩偶,不仅失去了自由,被迫成为玩具,还获得了一个它根本不想拥有的、代表着无尽屈辱(在魔界看来)的名字——哒哒二号。
而真正的“哒哒一号”罗刹陛下,看着女儿开心地抱着“哒哒二号”满地爬,心情复杂之余,竟也诡异地产生了一种“吾道不孤”的错觉…
至少,女儿喊“哒哒”的时候,他知道是在叫那个玩偶,而不是在叫别的什么阿猫阿狗(或者别的魔),对吧?
这大概也是某种形式的…胜利?
魔尊的育儿逻辑,总是如此曲折而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