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0、节奏
王兴发暗自思忖,自己揭发李队长的贪腐行为,彭北秋或许早有察觉,只是借势布局,将计就计。
彭北秋看似被动,实则始终掌控节奏。
是的,节奏。
如同跳舞,要有节奏。踩准每一个节点。这位老大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
临下班的时候,白瑾来找彭北秋签字,彭产秋签字的时候,觉得有点诧异,账单很小,这个字,可签可不签,她完全可以自己处理。
她是找理由来看彭北秋的。
彭北秋签完字,继续看文件,她磨磨蹭蹭地出去了,走到门边,还回过头,哀怨地看了一下。
彭北秋不是不动心。
白瑾走了一会,陈算光就兴冲冲地进来了。
“老大,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今天会上的事。”陈算光激动的脸上发光:“谢谢老大栽培。”
“还没有正式文件发出来,作不得数。”彭北秋说:“泊林正在安排、协调,明天上午,正式文件和警备司令部一起下发。所以,要慢一点。”
“老大,我明白。”
彭北秋顿了顿,看着陈算光满脸的兴奋,语气平静地补充道:“位置越高,责任越大,你还得稳住自己,别让人看出风头太劲。”
他指了指桌上的文件:“从今天起,你要多看、多听、少说话,尤其是关于李队长的事,别轻易表态。”
陈算光收敛笑容,认真地点了点头。
彭北秋又低声说道:“你刚来不久,资历不够,但正是因为这样,才有你的优势。”
他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着陈算光:“我需要你做一只看不见的手,而不仅仅是一把锋利的刀。”
陈算光连连点头:“老大,马上下班了,我那里有瓶好酒?要不要我们去喝一杯?”
“好。”彭北秋看了看时间:“街角小巷口,就是我们上次吃的那一家清真馆,你先去把菜点好,我晚一会过来。”
“好的。”陈算光兴冲冲地出去了。
***
彭北秋收拾好文件,提着公文包,慢慢走出办公室,经过财务室的时候,一盏灯还亮着,一个女人,在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一直目送他。
他却假装没有看见。
清真馆里,已经有三个人。
王景良、唐鲁陪着陈算光已经等在那里了。
“三人小组都齐了,这么隆重。”彭北秋打趣说。
三人都站了起来,彭北秋自然坐了首席。菜陆续上来,彭北秋首先举杯,祝贺三人。区里已经给三人记功,并上报总部。
三人一叠声地感激,发自肺腑。
他没有祝贺陈算光,因为在正式文件发放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这是官场的规矩。哪怕铁板钉钉的事,未落地之前,都要低调。
王景良、唐鲁却给陈算光敬酒,说以后要跟大哥混了。陈算光还算清醒,忙说,区长才是老大,不要弄错了。
两人忙向老大敬酒。
酒过三巡,气氛渐热,王景良借着几分醉意,低声提起李队长的事,这些特工人员,外面均有线人,信息自然灵通一些:“老大,李队长那边听说最近动作不少。”
他们都开始叫老大。
彭北秋神色不动,夹了一筷子牛肉,慢慢咀嚼,淡淡说道:“不要管他,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他扫了三人一眼:“我需要的是情报,是监视,而不是冲动。”
三人点头应声。一起敬酒:“老大,以后,我们就跟定你了。”
李队长这个人,凶残,下手狠,但心胸小,不顾手下的弟兄,对下面的人非打即骂,在下面的兄弟里面,口碑并不好。
做老大,要舍得给下面的人利益,舍得给权、给钱、给女人、给地盘。别人才会追随你,这个道理千古不变。
刘邦懂,舍得分钱,项羽不懂,所以丢了天下。
曾国藩的手下纷纷投向胡林翼,赵烈文劝他,不要有儒生之朽,要舍得给下面的人东西。
曾醒悟,开始大力举荐手下,终有后面的大业。
做老大,还要有心胸,能容人,能容事。在成大事前,要忍,不能因为小恩怨,就诛杀功臣,那样只会让手下人人自危,离心离德。
曹操懂,所以手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袁绍不懂,所以官渡一败,就土崩瓦解。
这是人性。
懂得人性,方能驾驭人性。
陈算光任命的正式文件下发之后,彭北秋特意给赵秘书打了电话,汇报了这件事,赵秘书在电话里大笑,连连感谢,约好久聚会一下,以示感谢。
***
孤灯如豆。
微弱的光芒在寂静的老宅中显得格外孤单。
白瑾带着两岁的儿子独自住在这处老宅中,这是她前夫去世后留下来的。
儿子已经熟睡。
突然,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打破了寂静。
她心中一惊,这么晚了,会是谁?白瑾警觉地拿起藏在床头的手枪,缓缓靠近房门。
透过门缝,她看到一个身着黑衣的身影。
“是我,彭北秋。”门外传来低沉的声音。
白瑾这才松了口气,打开门。彭北秋裹着一身夜露走进来,身上还有酒气。
“你在哪里喝的这么多酒?”白瑾给他解下外套,嗔怪道:“少喝点,对身体不好。”
“和陈算光三人小组喝的。给他们小小的庆祝一下。”
彭北秋带了一篮子水果。
白瑾不解:“你怎么找来的?你没来过我家啊?”
“只要留意,就能找到,别忘了我是做什么的。”彭北秋看着她说:“在区里不方便。”
白瑾心里且喜且怜,没有再追问。她转身将水果篮放在桌上,然后回头帮他倒了一杯温水。
彭北秋接过水杯,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白瑾下意识缩回手,他的手却抚上了她的臀部。
她的身子颤了一下。
她小声说:“儿子在里屋。”
“睡了?”
“嗯。”
彭北秋的手缓缓在她身上移动、收紧。
屋内一片静默,只有墙上老旧的挂钟滴答作响。白瑾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她想要推开他,他却已经把她抱入怀里。
角落里,她前夫的遗像,静静地立在一张桌子上,看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