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下舞台,脚步落在通道的地毯上,声音很轻。保温杯还在候场区的椅子旁,杯身已经凉了,指尖碰上去,只有一片冷意。我把麦克风放在一旁,慢慢坐下,胸口起伏还没完全平复,但不再像刚才那样紧绷。
走廊那边传来说话声,有人快步走过来。
“她真的清唱了?”一个女声压低了音量,却掩不住惊讶,“我没听错吧?全程没伴奏?”
“你没听错。”另一个声音接得很快,“我坐在第三排,听得清清楚楚。她最后一个音收得特别稳,评委都愣了几秒。”
“我还听说,林悦当场就说‘这不是天赋,是心在唱’……这话要是传出去,不得炸了?”
她们说着就从我面前经过,目光扫过来,又迅速移开,像是怕打扰我,又像是不敢直视。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边缘有些发白,掌心还留着握麦克风时的汗渍。我没抬头,也没回应,只是把那支U盘从包里拿出来看了一眼,重新塞进贴身口袋。
苏瑶没来,但她的名字被人提起:“苏瑶刚才在后台都哭了,说姜美丽从头到尾都没慌,连呼吸节奏都没乱。”
我轻轻捏了捏杯壁,没说话。
掌声、议论、那些未曾亲耳听见的评价,像一层层水波漫上来,可我却感觉不到多少轻松。我知道自己唱了什么,也知道那一刻是怎么撑过来的,但这些都不等于结果。考核还没结束,分数还没出来,一切还悬着。
我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六点十七分。评议应该已经开始,可没人通知我们离开。候场区的人越来越多,训练生们陆续完成表演,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流着感受。有人朝我点头,有人笑着打了个手势,拇指向上。我一一回应,动作不大,却能感觉到目光一次次落在我身上。
赵琳是从另一条走廊进来的。
她没走正门,而是绕过侧边的小通道,脚步很轻,几乎没发出声音。她穿着黑色训练服,头发扎得一丝不苟,手里抱着一份文件夹。她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停下,目光在我脸上停了两秒,又缓缓滑到我放在桌上的麦克风。
她没说话。
嘴角动了一下,像是要笑,又像是皱眉。那表情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抓不住。然后她转身,走向另一边的休息区,背影挺直,步伐稳定,可我注意到她的手指一直掐着文件夹边缘,指节微微泛青。
我收回视线,把保温杯拧开,喝了一口凉水。喉咙还有些干,但比刚才好多了。我摸了摸耳机线,想起关毅给我的那段录音——三个月前第一次试唱的声音。那时我还不敢看镜头,声音也抖,可他偏偏选中了那一版,说:“这才是你。”
现在我唱出来了,不是为了技巧,也不是为了评分标准,就是唱了心里最想唱的那首歌。可它能不能被认可,还得等别人说了算。
林悦回来了。
她手里拿着评分表,神情严肃,站在训练厅中央拍了拍手:“所有人集合。”
大家陆续围拢过去,我站起身,把包背上肩。关毅站在远处的工作台边,正在翻一份资料,听到动静后抬起了头。我们的视线在空中碰了一下,他没走近,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林悦的声音很清晰:“评委团需要进一步合议,所有人的最终成绩将延后公布,具体时间另行通知。”
人群里响起一阵低语。
“怎么还要延后?”有人小声问,“不是当场就能打分吗?”
“可能是有争议的案例要复核。”旁边人猜测,“或者有人表现太突出,得重新评估标准。”
我站在原地,肩膀不自觉地收紧。原本以为清场之后至少能松一口气,哪怕不立刻知道结果,也能带着确定感回去等。可现在,连这种等待都变得模糊起来。
林悦继续说:“在这期间,所有人不得传播考核内容,不得私下讨论评分细节,违者取消资格。解散后请尽快离开公共区域,保持通讯畅通。”
她说完就转身走了,工作人员跟着她一起离开。人群开始散开,有人抱怨,有人兴奋,也有人和我一样沉默着收拾东西。
我站在原地没动。
关毅还在那边,低头看着文件,眉头微锁。他似乎察觉到我的注视,又抬起头,这次没有点头,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那眼神里没有安慰,也没有鼓励,只有一种沉静的确认——就像在说:你知道你做了什么,这就够了。
我深吸一口气,把手伸进口袋,再次确认U盘还在。然后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黑着,没有新消息。那个陌生号码再没发过任何内容。
身后传来关门声。
我回头,看见赵琳独自走进了练习室,门关得很重,震得墙上的挂钩晃了一下。她没看我,也没和其他人说话,进去后直接拉上了隔音帘。
我转回身,正准备离开,忽然听见林悦在办公区门口叫住了一个工作人员:“调一下昨天凌晨的系统日志,看看有没有异常登录记录。”
那人应了一声,快步走进办公室。
我没再听下去。
走廊灯光有些暗,照在地板上形成一道笔直的光带。我踩上去,脚步比来时慢了些,但每一步都落得踏实。走到拐角处,我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考核厅的大门。
门关着,红灯还亮着,表示内部仍在评议。
我收回目光,抬脚继续往前走。通道尽头有风吹进来,带着一点空调的凉意。我伸手扶了扶背包带子,忽然觉得耳朵有点痒,像是谁在背后说了什么,但我没回头。
一只手搭上了我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