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国前线阵地,一个被恐惧笼罩的战壕里。
“嗬…嗬嗬……”
一个新兵瘫在泥水里,裤裆一片湿热,腥臊的气味弥漫开来。
他瞪大眼睛看着天上那道巨大的金色裂隙,整个人筛糠一样抖着,嘴里无意识的念叨着祈祷词。
“闭嘴!”
一只手掌,像铁钳一样死死的捂住了他的嘴。
是老兵萨沙。
他压低身体,用尽全身力气把新兵的脸按在泥里,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别他妈的祈祷!你忘了天上那个东西是怎么来的吗!”
新兵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被捂住的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
“可…可我们除了祈祷…还能做什么?”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战壕里死一样的安静,只有风声,还有远处那道金色裂隙传来的,让人心头发慌的低频嗡鸣。
旁边,一名班长颤抖的举起了手里的后膛步枪,瞄准了天上那个模糊的,由纯光构成的神圣轮廓。
下一秒,又无力的把枪放了下来。
“没用的……”
他的声音干涩的像生了锈。
“这东西打不穿他们的盔甲,但好歹还能杀人。可……可没人教过我们,怎么跟…怎么跟天上一个窟窿打仗!”
这句话像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心里的那堆干草。
“我想回家……”
一个靠在战壕壁上的士兵,手里的枪“哐当”一声掉进泥水里。
他抱着头,把脸深深埋进膝盖,嚎啕大哭起来。
“我不想死在这里……这不是战争!这不是战争!这是献祭!!!”
哭声像会传染。
压抑的抽泣声,在战壕的各个角落里此起彼伏。
连队的政委试图稳住军心,他从掩体后面站直了身体,用最大的声音嘶吼着,想盖过这一切。
“都给我站起来!为了共和国!为了我们的家人!别忘了吾主的指引!胜利终将属于……”
话还没说完。
没人理他。
没有一个人抬头看他。
士兵们有的在哭,有的在发抖,更多的人,只是目光空洞的坐在原地,像一具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政委的声音在巨大的,覆盖了整个天空的神威面前,微弱的像蚊子叫。
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在一片死寂和绝望中,尴尬的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
天上那个金色裂隙里,那个由纯光构成的,模糊的人形轮廓,缓缓的降下了一点。
祂似乎只是随意的,朝着远方一个无关紧要的山头,瞥了一眼。
对,只是一眼。
一道纤细的,几乎看不见的金光,从祂眼中射出,无声无息的扫过了那座山头。
然后。
那座巍峨的大山…… 消失了。
不是爆炸。
不是崩塌。
就是那么凭空的,毫无征兆的,从所有人的视线里消失了。
仿佛被一个看不见的画师,用一块巨大的橡皮,从世界的画卷上,干脆利落的擦掉了。
连一点烟尘都没有留下。
原本应该是山的位置,只剩下一片平滑得不可思议的空地,和后面那片蓝色的天空。
战壕里瞬间陷入了绝对的,能听到心脏跳动的安静。
所有的哭声,所有的抽泣,所有的祈祷,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连政委都呆住了,他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用来激励士兵的所有词汇——荣誉,责任,未来,家庭——在这一幕堪称神罚的景象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
萨沙松开了捂住新兵嘴的手。
那个新兵已经不抖了,也不哭了。
只是呆呆的看着远处那片不该存在的空地,像个傻子。
萨沙也看着。
他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他的眼睛因为过度睁大而酸痛流泪。
许久。
他发出了一声分不清是哭是笑的呢喃。
那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锤子,砸碎了战壕里所有人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
“奇迹……”
“报纸上总说吾主带给我们的是创造的奇迹……什么生命啊,丰收啊……”
他笑了,笑声里全是绝望。
“我今天……今天终于知道什么是神迹了……”
萨沙慢慢的转过头,看着周围那些同样面如死灰的战友,一字一顿的说道。
“那不是创造……”
“那是抹除。”
“纯粹的,我们无法理解的,彻底的抹除。”
抹除。
这个词,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一个丢下武器的,是那名试图鼓舞士气的政委。
他像被抽掉了脊梁骨一样,软软的滑倒在地,目光涣散,嘴里不停的念叨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然后是第二个。
第三个。
一个,又一个。
整条前线战壕里的共和国士兵,都像被某种病毒感染了一样。
他们抛弃了武器,抛弃了阵地,抛弃了军人的身份。
有些人开始手脚并用的向后爬。
有些人就地跪下,向着那个擦掉山峰的存在磕头。
更多的人,只是像疯了一样,哭喊着,毫无目标的向后方溃退。
纪律。
勇气。
信仰。
这些引以为傲的一切,在绝对的世界级力量面前。
彻底崩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