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罐猛的亮了一下。
光芒很短暂,一闪而逝,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老佣兵哈罗德还没来得及思考,世界就没了声音。四周陷入了一片死寂。
看见离他最近的陶罐,像个皮球一样猛的涨大,然后无声的碎裂。
紧接着,一股巨力撞在他的胸口。
哈罗德感到胸腔里的空气被瞬间抽空,内脏仿佛都移了位。他整个人离地而起,向后倒飞出去,重重的砸在翻倒的推车上,木头框架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然后,声音才回来。
几十声爆炸混合在一起,汇成一股巨大的轰鸣。
轰——
那声音产生的冲击力,让大地剧烈的起伏。哈罗德被震得头晕眼花,脑子里一片嗡嗡声,温热的液体从他的耳朵和鼻子里流了出来。
什么也听不见了,世界只剩一种高频率的蜂鸣。
但能看得见。
第一个陶罐爆炸的中心,那几个还在观望的佣兵直接消失了。原地只留下一片暗红色的印记,看不见任何尸体碎块。
远一点的人,身体被炸得四分五裂。
惨叫声终于穿透了轰鸣,那已经不像人声,是野兽般的嘶嚎。
而这只是开始。
一个陶罐的爆炸,点燃了死亡的引线。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十个,几十个陶罐在拥挤的人群中此起彼伏的炸开。
这是一场不间断的、没有死角的屠杀。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在狭窄的空间里反复叠加,威力被放大了好几倍。陶瓷碎片、小石子和铁砂,带着巨大的力量四处飞溅,疯狂的收割着生命。
一个年轻的佣兵,刚才还在嘲笑这群山里人没别的招,只会扔瓦罐。
旁边的伙伴刚想伸脚去踢那个冒烟的陶罐。
现在年轻佣兵的视野里只剩一片血红。
一声近在咫尺的爆炸让他整个人飞了起来。半空中,他亲眼看到上一秒还在跟他说话的伙伴,身体从中间被撕开,红白相间的东西洒了一地。
年轻佣兵的脑子一片空白。
战斗、命令、金钱,所有念头都在这恐怖的景象面前消失了。
落地时摔断了腿,可他感觉不到疼痛。
他挣扎着爬起来,又摔倒,再爬起来。丢掉手里的剑,丢掉盾牌,像个疯子一样,拖着一条扭曲的腿,不顾一切的向后方逃去。张大嘴巴,喉咙里发出变了调的尖叫:
“魔鬼!地狱里的魔鬼爬出来了!”
他的崩溃迅速传染开来。
这种无法抵抗的力量带来了巨大的恐惧。
当一个佣兵看见身前的战友被炸成碎肉,瞬间就失去了战斗的意志。
当另一个佣兵被震得双目流血,只能无助的跪在地上,感受着身边一个个同伴接连炸开,理智也跟着崩溃了。
“跑啊!”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喊出了这句话。
这个词瞬间成了所有幸存佣兵脑中唯一的念头。
纪律、阵型、命令,这些东西在这一刻都成了笑话。什么军官,什么督战队,在求生的本能面前,不堪一击。
活下去!
只有这一个念头。
溃败开始了,演变成一场毫无理智的疯逃。
后方的人想躲避爆炸,拼命的向前挤。
前方的人只想远离这片屠场,不顾一切的回头冲。
两股人潮狠狠撞在一起。
“别挤!踩到我了!”
“滚开!让我过去!”
“救我!我的腿断了!”
叫骂声、哭喊声、骨头被踩断的脆响,彻底盖过了爆炸的余波。
血手佣兵团彻底失控,开始疯狂的自相残杀。
他们最大的敌人,变成了身边同样惊慌失措的同伴。
为了能快一步逃离,他们挥刀砍向挡路的人,用脚踹开倒地的伤员,把同伴的身体当做肉盾,抵挡那可能来自任何方向的致命破片。
一个断了手臂的小队长还想维持秩序。他用仅剩的左手挥舞长刀,试图拦住溃逃的士兵。
“站住!都给我稳住阵型!”他嘶哑的吼叫着。
但回应他的,是三四个红着眼睛冲上来的溃兵。
他们看小队长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仇人。
“滚开!”
一把长矛捅进了他的肚子。
小队长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些他曾经统领的士兵,身体晃了晃,跪倒在地,随即被无数双疯狂的脚掌淹没。
恐慌彻底冲垮了一切。
战场一片混乱,血手佣兵团已经完了。
剩下的人都被吓破了胆,像野兽一样互相残杀,在原地打转、拥挤、踩踏,等待着死亡。
山崖之上,投掷组的民兵们也看呆了。
他们知道那陶罐厉害,但没人想过,会厉害到这种程度。
下面已经不是战争,是单方面的屠宰。
那密密麻麻的人群,在爆炸的火光中不断被削去一层又一层,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擦除。
老猎户巴里的手有些发抖。他扔了一辈子石头打猎,第一次见到如此高效的“猎杀”。
卡登站在他们前方,身形一动不动。
平静的看着下方彻底混乱的场面,目光里带着一丝审视。
指引者大人是对的。
对付这种混乱,弓箭太慢。
只有这种快速的毁灭,才是高效又仁慈的终结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