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央看到安歌掀开那帷帽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肿大的额角,耷拉着的有些郁闷的小眼神,还抿着唇,皱着下巴,一副怨气很重的样子。
“很好笑?”安歌就这么站着,看着她笑半天,才幽幽地开口问。
“有一点……”柴央忍不住上手捏了捏她的脸,“哈哈哈哈小殿下你可真可爱,我都有些羡慕崇明王了,他怎能有你这么可爱的妹妹!”
也是这些时日感情好了,安歌一点架子没有,任她捏,任她逗乐。
像个……精致的……讨喜的……偶人!
难怪大家都爱逗她玩,又好哄又好骗,一点小心思全写在脸上,和那喜怒无常表里不一的晏鹤川可不一样!
安歌脸上委屈更甚:“柴师傅……”
“好了好了!”柴央连忙揉揉她的脸,收敛了笑,“怎么搞的呀,谁打的?”
安歌懊恼地拉着她的胳膊去了别的角落里,避开校场里其他训练的司吏。
她瘪瘪嘴,心不甘情不愿地小声答着:“自己磕的。”
说出口时,自己都觉得丢人极了。多大个人给自己磕成这样!
“那今日……要不就休息吧?看着怪疼的……”柴央笑归笑,有些心疼看着她头上那个肿得快有鸡蛋大小的包,“怎这么大一块啊!都快赶得上鸡蛋大小了!”
“什么!”安歌震惊。
她出门时看镜子,也才不到一个蜜枣大啊!
她连忙去找了装了水的水缸,看着更大的那一块,险些两眼一黑。
“找个太医来看一下吧?”柴央提议着。
找太医?那晏鹤川不就知道了吗!
“不用不用,我出去找个大夫就好了!”安歌记得的,城里多的是医馆,“这种轻微的磕碰也用不着太医的。”
柴央眼底一惊:“真的是轻微吗?”
安歌承认,她昨日直直躺下去的力道,一点都不轻。
“属下陪您去看看吧,这磕碰之事可大可小,别给我家小殿下撞傻了!这大黎日后可怎么办!”柴央一手从她手中抽走那柄剑丢回了武器架上,一手着急忙慌地拉着她往外走。
“诶我帷帽!”
安歌不忘在路过阿镜时,从她手中拿走自己的帷帽,三人一边往外走。
雅春堂。
柴央在一旁看着那正给安歌摸着额头的大夫,他显然双目已眇,脸都不知对着何方。
一双手都是颤抖着的,在给安歌又是摸脉又是摸额头。
柴央有些怀疑他的医术……但知道看不见的人听力都好,于是小心地同阿镜说着话,口型不动,微微启齿,细声细语地嘀咕着:“靠谱吗?”
阿镜茫然摇头:“不知道,但殿下找的,应该不会不靠谱吧?”
“也对。”柴央赞同地点了点头。
“没什么事啊,我给你揉开就好啦!”那大夫点点头,上手就要揉。
安歌怕疼,连连往后躲着。
“小姑娘,这淤血不化开,可是很严重的!”大夫义正言辞。
安歌听着不太对啊,这揉下去真的不会更严重吗?
“我虽然看不见,但你看得见啊!我这满屋的名家题字,多少人来我这治好了病痛,我老人家能骗你?祖传的手法,我能骗你?”大夫说着语气都有些急。
抬眼望去,不是写的“妙手回春”,就是“医术高明”……
应当是可信的。
当安歌坐正了闭上眼正想给他揉开时,他那双颤抖的手却是带着重重的力道碰上了安歌的额头,疼得安歌直接蹙眉握拳,忍不住往一旁躲闪。
“你这臭丫头!不配合怎么好得快!”大夫用那看不见的眼睛横了她一眼,也不知朝着什么方向。
“你这老东西!我就打个水片刻不到,你竟给我跑到这来了!”一声呵斥从里头响起。
一男子掀开那隔绝里外的布,走了出来,一遍唤着身后的三两人:“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他给我按回去!”
谁料眼前的这位“大夫”竟直接从看诊的案边站起,步履飞快地跑了开,一双眼也不像瞎了,显然能看到,在屋内躲避着来人的追击。
“对不住对不住,实在对不住!这东街的李老汉,这年纪大了脑子不太清醒,在我这针灸呢!一下没注意,让他拔了针跑来这装大夫来了!”男子看着而立模样,一脸歉意地落座在诊案边。
他无视着屋中正追逐着,随后被按下的那名老汉,一边关切地看向安歌。
安歌已然僵硬了,疼痛根本比不上她得知真相时内心的麻木。
身后的柴央却是即刻出了声:“岂有此理!你们这是什么小作坊啊!怎让那脑子不清醒的病人出台看诊啊!”
“实在对不住!”男子一边道歉,一边唤着身后的学徒,“去,拿些冰来,用袋子装好。”
开了药,听了真正的医嘱,安歌一边捂着冰袋子出了雅春堂。
她全程沉默不语,直至出来时,才无语望天,她更坚信是她的报应。
“殿下,咱们要不……回府休息吧!”阿镜提议。
“不——”她僵硬着声,猛地将头垂下,正视前方,“去普云寺!”
她此刻迷信到了极点,当即就带着二人上了马车。
不到半日,安歌就回到了府中,怎料刚回府,前脚还没迈进扶光院的门,就听见了晏鹤川的声音:“今日这么早?”
他可是派人远远盯着,据说刚到廷振司一会儿便出来了,又是去什么雅春堂,又是去什么普云寺……
安歌朝后扬了扬手,露出手里的一个平安符:“喏——”
“转过来。”晏鹤川语气染着无奈,大步上前,并未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而是将她的身子掰了过来,让她正对着自己,还是要伸手去掀开她的帷帽。
安歌紧紧捂着。
晏鹤川透过帷帽的纱幔隐隐可见她脑袋上那醒目的凸起的一个包。
他眉头微微一蹙,一手将她双手捆住拉下,不由分说地掀了她的帷帽。
瞧见了她带着几分惊惧的眼神,还有那紧紧瘪成一线的唇。
“怎么弄的?”晏鹤川目光紧紧看着她额上那个大包,声音带着几分急促的担忧。
“没……没事,我昨夜不小心自己撞的。”
安歌欲从他手中挣扎开,却被他就这么捆着手,拉着往她的扶光院而去,一边吩咐着身后的陆清:“去传江行舟。”
“如今连伤了都得避着本王不成?昨日怎么同你说的?”他将她按坐在她房内床边的软榻上,眉宇间凝着愁色,声音难得带了几分责问。
“无碍的……我自己看过大夫了……”安歌心虚,于是小心翼翼开着口,她感受得到他攥着她手腕的力气不小,许是……有些不悦了?
可能……真的会觉得她是个无比冒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