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转念一想,同样的动作她也对陆清做了,想来萧渡于她而言,应当算不上特例。
他心底清楚。
安歌经事尚浅,许多事是见他做,故而会效仿之,见他是如何对她好的,于是也这么去对着旁人好。
许是……她对男女之事尚懵懂,这才未顾及这许多。
仔细想来,她的举动更像是在同他们打闹,逗趣。
但,终归是不妥的。
“歌儿……”他思量间,开口唤了她。
安歌正吃着呢,忙不迭地抬起头看向他。
晏鹤川沉吟了片刻,细细斟酌着用词,随后认真道:“日后,不可随意摸男子的头。”
“为何?”安歌不解,
“只有极亲近才可如此,譬如……家人、兄弟姊妹、爱人,可以是兄长对弟弟妹妹,或是阿姐对弟弟妹妹,可以是父母对子女,可以是年长者对年幼者。但不该对好友、同窗,或是对着比自己年长的人行此举……”
他耐心地与她讲着道理。
安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只是好朋友,是不可以随意摸头的是吗?”
她也是第一次与这么多人接触、交好,有这么多朋友。
故而在一些事情上,较为迟钝,不知分寸与界限。
晏鹤川轻点了头,耐心询问着:“今日萧渡摸你的头,你可愿意?可会生气?”
晏鹤川可都看在眼里,耐心询问着。
安歌若有所思,认真答着:“不算生气,因为……我知道他在逗我玩。他和王兄不一样,我不太喜欢他像摸小狗一样摸我的脑袋,所以我也摸了回去!”
他和晏鹤川不一样,晏鹤川的触碰是轻柔的,而他就像是……朋友之间的打闹?
晏鹤川见她孩子心性的一番话,不禁勾了浅笑,强调着:“那么王兄今日与你说的,日后可要记住。”
见她乖顺地抬眸,郑重点了头,晏鹤川这才放下心来。
回了府上。
安歌刚要奔回自己的房中,就被晏鹤川拉住了胳膊。
她不解回望。
“随本王过来。”他带着她去了书房。
从一个暗格中,取出了一把镶嵌着宝石的精致匕首,递给了她。
“这是?”
安歌双手接着,被上头雕刻的华美纹路与上头那几颗闪着细碎光泽的各色宝石引得挪不开眼。
“给我们歌儿,今日能背下《千字文》的彩头。”晏鹤川见她表情惊喜,不禁唇角微扬。
他今日在那小径中,听着颜菱对她的贬低,心中不是滋味。
他大可同裴景之一同出面,将安歌护在身后。
可她能凭着自己的本事,坦然处之,并未被对方三言两语所左右,也未输下那局对峙。
若他当时出面,反倒折损了她身上的光芒。
“我也有彩头?”安歌闻言,清澈的大眼睛抬起,带着欣喜。
“旁人有的,你也有。”他声音柔和。
安歌才反应过来:“可王兄怎知我背了《千字文》?”
晏鹤川微微停顿,才答着,“碰巧路过,听见一二。”
他怎能叫那一圈人中,独独她没了嘉奖。这月余时日里,她勤勉用功,虽不可与那些自幼饱腹诗文的学子同日而语,但在今日,她所交的答卷他甚是满意。
无论那字画还是诗文,策论还是棋艺,相较于最开始,进步可不止一丁点。
他为此感到骄傲。
“谢王兄!”她发自内心地开心,“这匕首好漂亮!”
安歌细细触摸着刀鞘与刀柄上所雕刻的每一处花纹,像是什么徽纹一般,还有着一只……鸟?
“这上面是何纹样?”安歌举起,指了指刀鞘上那细致的徽样,不解地询问。
倒是好看,细长的脚,振翅的翼。
“鹤,”晏鹤川答着,“晏家族徽。”
晏鹤川与她说过,族徽只有自家人可用。
“宁阳侯府的旧物?”安歌诧异,那此匕首于他而言定是意义非凡。
“此乃本王年幼时,家父命人从南疆打造的,送给本王的生辰礼。”
“那这是宁阳侯留给王兄的东西……这很重要,我不能收……”
安歌说着就要将东西还给他。
“若是不重要之物,如何能当嘉奖与你的彩头?”晏鹤川神色肃然,一边将她的掌心收起,使她牢牢地握紧了这把匕首。
这把匕首陪他从宁阳侯府到了裕王府,后又到了昭王府,上战场,居朝野,护君侧,如今安身在了崇明王府。
他会将它的锋刃磨得极为锋利,他有兵刃无数,但这匕首却是他身边唯一一把没溅过血的。
是他带在身边最久、最锋利也是最干净的一把刀。
安歌怔怔地听着他的话,看着他认真的神情,不禁有几分怅然,低声道:“但——”
“它是本王带在身边最久,最锋利的一把刀。你如今还不会武,用匕首防身再合适不过。”
许是怕她心有负担,他又补充道,“本王自入昭王府起,就惯用长剑,它如今在本王这,也只能于匣中封存。好好收着,本王总有不在你身边之时,你将它带在身边,也可护身。”
安歌听着他的话,摩挲着刀柄上的宝石,经过些年岁,却也依旧被保存得崭新,显然,晏鹤川对它极为爱护。
王兄会把他父亲赠予他的匕首给她,说明她于王兄而言,也是特别的、重要的存在吧?
她藏着心事,微微地抬眼,斟酌着轻轻点了头。
随即又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将匕首捧在手心,又道了一遍谢:“那我可就收下了!谢谢王兄!”
安歌迫不及待地想用这把匕首干些什么事。
在岁末争鸣会上一整日的忙碌和疲累被她王兄所赠的匕首一扫而光。
连看话本都要将匕首拿在手里。
书中正看到男主赠了女主定情信物的情节。是一枚祖传的雕刻着玄鸟的玉佩,他说玄鸟象征矢志不渝,表忠贞,一生独守一人。
一生心悦一人,是何种感觉?
她捧着脸,看着男女主的情话,不知为何,又想到了晏鹤川。
若他来日,也有心仪之人,那……就不会对自己这般好了吧。
毕竟他不喜女子,只是因他还没遇见喜欢的女子。
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呢?
安歌思量间,心中竟有了几分沮丧。
她也是有些贪心了,竟妄想着他只能对自己一人好,妄想着她能比他以后的王妃重要。
一想到晏鹤川那温柔的目光往后也会注视着其他人,也会摸着别人的头,也会体贴细致地照顾着其他的女子……
安歌心中就极其不是滋味。
可当意识到自己竟开始胡思乱想时,又连忙晃了晃脑袋。
她就是看话本看的。
连忙将那话本挪了开,抱着匕首觉得自己该用它去做些什么,好转移一下自己这乱糟糟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