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的声音很轻,像是有人怕惊动什么。
我没等脚步落地就冲了进去。手术室的灯是冷白色的,照在阿辞脸上,他的嘴唇发紫,一只手被绑在金属台边上,另一只垂着,指尖还在微微颤动。医生正把针管往他脖子旁边压,针尖已经碰到了皮肤。
我扑过去,膝盖砸在地上也不觉得疼。手掌直接撞上医生的手腕,那支针偏了方向,扎进了阿辞肩膀。他身体猛地抽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谁让你进来的!”医生往后退了一步,针管还插在肉里。
我没理他。从胸口掏出那枚袖扣,手指一按。
录音响了。
是阿辞的声音:“我是阿辞,我拒绝成为顾晏辞。”
声音不大,但在密闭的房间里来回撞。医生愣住了,伸手想去关设备。可就在他抬手的瞬间,阿辞的眼睛动了一下。
他醒了。
不是完全清醒,但眼皮在抖,呼吸变重了。我盯着他的脸,看到他嘴角一点点往上扯。那不是笑,更像是用尽力气才挤出来的反应。
“晚晚……”他叫了一声,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我俯身靠近他耳边,“我在。”
他没睁眼,只是动了动手指。我立刻明白,抓住他的手,拇指在他无名指上轻轻划了一下——那是我们之间的暗号,只有我们知道。
他又喘了几口气,才断断续续地说:“定位器……我输进去了……北极星的坐标。”
他说完这句话,头一歪,又昏了过去。
我马上翻他西装内袋。布料已经被汗浸湿了,但我还是摸到了那个小方块。拿出来一看,屏幕亮着,显示一行字:**星图已载入**。
门外传来电子锁转动的声音。
我知道时间不多了。
把定位器塞进内衣夹层,顺手撕下手术单裹住阿辞的身体。他太沉,但我不能丢下他。我用力把他往怀里拉,让他脑袋靠在我肩上,一只手环住他腰,另一只托着他腿弯,站起来的时候腿都在抖。
医生站在角落不敢动。
“术后观察提前启动。”我说,声音稳得不像自己的,“顾总要转隔离病房。”
话刚说完,门开了。
两个穿黑制服的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电击棍。他们互相看了一眼,没立刻冲上来。
我抱着阿辞慢慢后退,脚跟踩到墙根才停下。身后是观察窗,月光从外面照进来,在地上拉出一道斜斜的光带。我把脸藏在阴影里,尽量让头发挡住五官。
其中一个保安往前迈了半步,“你现在不能带走他。”
“程序规定术后三十分钟内必须转入监控区。”我继续说,语气像背规章,“你们拦着,出了事谁负责?”
他们迟疑了。这种流程我之前偷偷查过三次,知道怎么卡点。
另一人低头看手表,“可上面没通知……”
“通知早就发了。”我打断他,“你们不查系统,别耽误治疗。”
又一阵沉默。
我感觉到阿辞的呼吸喷在我脖子上,很弱,但一直在。他的血顺着肩膀流下来,滴在我的手臂上,温的。
终于,两人往后退了一步。
我抓紧机会转身,贴着墙往走廊尽头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生怕他们突然改主意。可我不敢跑,一跑就露馅。
拐角处有个摄像头,我低着头,用手术单遮住大半张脸。走过的时候心跳快得几乎要炸开。
直到听见身后传来关门声,我才稍微松了口气。
但我知道这还没完。
他们不会让我轻易离开。
我抱着阿辞躲在消防通道后面,背靠着冰冷的铁门。他还在昏迷,额头烫得吓人。我把定位器掏出来看了一眼,信号稳定,数据没被清除。
只要能出去,只要能找到一个没被监控的终端,就能解开星图。
可现在的问题是怎么离开这座楼。
正想着,头顶的应急灯闪了一下。
紧接着,整条走廊的灯全灭了。
黑暗一瞬间吞没了所有影子。我下意识抱紧阿辞,屏住呼吸。远处传来对讲机的杂音,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朝着主电梯方向去了。
停电不是巧合。
有人在帮我。
我没时间想是谁。抓住这个空档,我扶着墙站起来,拖着阿辞往安全出口走。楼梯间很窄,台阶上有水渍,滑得很。我一脚踩空,膝盖磕在水泥上,痛得眼前发黑。
但我没松手。
一层,两层,三层……
走到第四层时,阿辞突然咳嗽起来。他睁开眼,目光涣散地看着我。
“别……停。”他说。
我咬牙,“你不许再晕过去。”
他动了动嘴唇,没说话,但手慢慢抬起来,搭在我手腕上。
我能感觉到他在用力,哪怕只有一点点。
第五层转角,我听见楼下有人大喊:“他们在b通道!封锁所有出口!”
我立刻停下,缩进角落。怀里的人呼吸越来越浅,体温却越来越高。我摸了摸他额头,烫得像炭。
“撑住。”我贴着他耳朵说,“再撑一会儿。”
他轻轻嗯了一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至少三个人,带着强光手电。我往后退,想找别的路,却发现这里是死胡同。
唯一的出口就在他们脚下。
我低头看阿辞,发现他右手正一点一点往西装内袋摸。那里已经空了,但我突然意识到他在找什么。
我把定位器拿出来递给他。
他摇头,用眼神示意让我打开。
我按下开机键,屏幕亮起,星图静静旋转着。他抬起手指,在触屏上缓慢滑动,点开一个隐藏文件夹。里面只有一段代码,不断闪烁。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
我凑近听。
“烧掉……我的记忆可以,但这条路……必须留下。”
我没问为什么。直接长按删除键旁边的加密区,选了“物理焚毁指令”。屏幕闪了两下,冒出一股焦味,芯片内部开始自毁。
做完这些,我把定位器重新塞回去。
楼下的人已经开始上楼。
阿辞忽然用力握住我的手,“如果我回不去……去北纬六十九度。”
我说:“你要一起。”
他笑了笑,眼角有汗滑下来。
这时,头顶的通风口传来轻微震动。
一块铁板松动了,往下坠了一点。灰尘簌簌落下。
我和阿辞同时抬头。
上面很黑,什么都看不见。
但我知道,有人在等我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