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长老——薇菈,紧握着骨矛的手微微松了些力道。她琥珀色的眼眸中警惕未消,但惊疑逐渐被一种深沉的好奇取代。那缕拂过她心神的意念纯净而浩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却又如溪水般温和,没有半分侵略性。她从未感受过这样的“存在”,既非狂暴的荒兽,也非部落祭司们沟通的祖灵或自然之魂。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浓郁的生机似乎也抚平了些许不安。她抬起左手,做了一个复杂而优美的手势,指尖划过空气,带起细微的绿色光痕。这是森之民表示“暂缓行动,保持观察”的指令。她的族人见状,虽然依旧紧张,但矛尖的光芒稍稍收敛,包围圈却维持着。
薇菈独自向前迈了几步,停在溪流边,目光直视洞穴方向。她没有再感受到新的意念,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依旧存在。她尝试着,如同部落祭司与古树沟通时那样,将自己的精神集中,带着试探性的意念回应:“陌生的存在……你,来自林外?为何闯入我族林地,驱散‘荒’之力?”
她的意念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带着森之民特有的、与自然共鸣的韵律。
洞穴内,林核清晰地接收到了这股意念。他心中微动,对方果然能进行精神层面的交流,而且语言结构虽然原始,却蕴含着对能量和环境的独特理解。“驱散‘荒’之力”大概指的是他抹除荆棘丛的行为。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仔细品味着薇菈意念中附带的信息。她的精神波动与周围的环境能量紧密结合,仿佛是她延伸出去的根须。这种沟通方式效率不高,传递的信息量有限,但胜在稳定且难以被干扰。
林核再次分出一缕神识,这次更加凝实,模拟着对方的精神波动频率,将意念传递过去:“我自遥远之地而来,因意外流落于此。驱散‘荒’是无意之举,只为自保。我寻求知识,寻求回归之路,并无恶意。”
他将“遥远之地”和“回归之路”的概念着重传递,并再次强调了“无害”。
薇菈接收到信息,眼中闪过一丝恍然,随即是更深的困惑。“遥远之地”……部落最古老的传说中,似乎提到过林海之外还有无尽的世界,但那早已被视为先祖的呓语。而“回归之路”,更意味着对方并非无意闯入的迷途者,而是有着明确来处和目标的“旅者”。
一个拥有驱散“荒”之力、意念如此浩瀚、并且来自传说之地的“旅者”……薇菈的心脏微微加速跳动。这或许是危机,但更可能是部落从未有过的机遇。
“知识……我族传承古老的‘生命织法’,知晓林地的韵律,聆听大地的脉动。”薇菈谨慎地回应,“但你的力量……前所未见。它冰冷,空无,与生命之息相悖。你如何证明你的‘无害’?”
她直接点出了林核力量性质与这个世界的根本冲突。这不是质问,而是基于生存本能的、必须弄清楚的疑虑。
林核沉默了片刻。证明无害?在这个规则迥异的世界,任何力量的展示都可能被视为威胁。他回想起这几天解析生命结构的过程,心中有了一个想法。
他没有动用反物质能量,而是纯粹依靠神王级精神力,模仿着森之民调动环境能量的方式,小心翼翼地引动了洞穴口几株无害的、散发着蓝色微光的夜光菇。
在他的精神引导下,那几株夜光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生长,菌盖变得更加饱满,散发的蓝光也明亮柔和了几分。这个过程缓慢而温和,没有丝毫暴力强制的痕迹,完全是顺应着夜光菇本身的生长规律,只是稍微加速并优化了能量吸收效率。
他将这个过程的“景象”,连同其中蕴含的、对生命成长的细微促进意念,一并传递给了薇菈。
薇菈清晰地“看”到了那几株夜光菇的变化,感受到了那股纯粹精神力量中对生命成长的“善意”引导。这与她所知的任何祭司手段都不同,不依赖特定的祷言或仪式,更像是一种……本质上的理解和共鸣。虽然这股精神力的本质依旧让她感到深邃难测,但其中表达出的意图,确实与毁灭和破坏无关。
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些。她回头对族人点了点头,示意解除警戒。然后,她面向洞穴,做出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双手在胸前交叉,然后缓缓打开,掌心向上,这是森之民表示接纳和邀请详谈的礼节。
“陌生的旅者,我,薇菈,‘晨露’部落的长老,邀请你现身一叙。林地遵循古老的盟约,对怀有善意的智慧存在敞开怀抱。”她的意念变得平和而正式,“但请约束你的力量,过于强大的异质气息会惊扰林地的安宁,也可能引来不必要的……注视。”
林核明白她所指的“注视”是什么——世界的反噬。他缓缓从洞穴阴影中走出,为了表示诚意,他彻底收敛了湮灭力场,仅凭肉身站在洞口。月光和森林的幽光落在他身上,将他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气息凸显出来。
薇菈和她的族人们看到林核的样貌,眼中都闪过惊讶。他的身形、样貌与他们差异不大,但那种内敛却无法完全掩盖的、仿佛蕴含着宇宙深渊般的气息,让他们本能地感到敬畏。
“我名林核。”林核没有开口,意念直接传递过去,这是他首次告知对方名字。“感谢你的信任,薇菈长老。我对贵族的‘生命织法’很感兴趣,也希望了解这片林地,或许我们能从交流中各取所需。”
他的目光平静,扫过那些依旧带着好奇与警惕的森之民战士,最后落在薇菈身上。他知道,在这异界的第一场正式接触,开始了。而“生命织法”,这个森之民传承的力量体系,很可能隐藏着适应这个世界规则、甚至找到回归线索的关键。夜色下的发光森林,见证着这场跨越规则界限的初次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