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着芙琳娜修女的指引，桑克斯小队最终抵达了巢都尖塔区域最为宏伟壮观的建筑——行星总督府。这座府邸与其说是一座官邸，不如说是一座小型的宫殿。整体采用洁白的巨型石材砌成，线条却融合了帝国哥特式的尖顶与机械教的几何美感，高耸的穹顶上方飘扬着帝国天鹰旗与代表德拉特米安达斯的齿轮玫瑰旗。
“天使大人，总督府已到。”芙琳娜在府邸那巨大的、镶嵌着黄金纹路的黑铁大门前停下脚步，微微躬身，“按照规矩，我们修女不便进入世俗总督的府邸，我们将在门外等候，如有任何需要，请随时吩咐。”
卡尔点了点头，透过头盔目镜看了她一眼：“可以。”
在芙琳娜三人退到一旁肃立后，卡尔立刻在小队的私人加密通讯频道中下达指令：“德克兰，开门。卢娜，注意扫描内部结构及生命信号，保持警戒。我们进去。”
“明白，士官。”卢娜冷静地回应，头盔上的义眼红光微微亮起，更强大的扫描波束无声地扩散开来。
“看我的！”德克兰瓮声瓮气地应道，迈着沉重的步伐上前。他那套土星型终结者让本就魁梧的身躯更显庞大，如同移动的小型堡垒。府邸门口身穿华丽制服、但脸色苍白的管家和一群装备精良、却显得手足无措的私人武装护卫，看到这三尊散发着冰冷杀气的钢铁巨人径直走来，尤其是领头的那个大家伙明显是冲着大门来的，哪里敢有半分阻拦？他们下意识地后退，让开了一条通路，甚至不敢与阿斯塔特们的目镜对视。
德克兰甚至没有用手去推，只是抬起左臂那巨大的动力拳套，抵在那一看就沉重无比的黑铁大门上，微微发力。
“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那扇装饰华丽的大门被他用蛮力硬生生推开，露出了内部的景象。
门内的一切，瞬间冲击着三人的感官。
如果说门外是庄严与权力的象征，那么门内，就是毫无节制、穷奢极欲的极致展现。
地面完全由打磨得光可鉴人的巨大金砖铺就，反射着来自上方的璀璨光芒。墙壁是由温润无瑕的白色玉石雕刻而成，上面镶嵌着各种颜色的宝石，拼凑出描述帝国丰功伟绩和总督家族“荣耀”历史的浮雕。高耸的穹顶上，悬挂着一盏庞大到令人瞠目的水晶吊灯，数以万计的水晶棱镜在不知来源的光线下，折射出令人眼花缭乱的七彩光晕。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昂贵香料、陈年美酒和某种慵懒堕落气息的甜腻味道。
随处可见用稀有木材打造的家具，铺着不知名巨兽皮毛的地毯，摆放着来自银河各个角落的奇珍异宝作为装饰。这里的奢华程度，甚至超越了极限战士母星马库拉格上许多贵族家族的宅邸。
“他妈的……”德克兰在小队频道里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底下那帮兄弟没日没夜地干活，连口像样的饭都吃不上，就为了养肥这头住在黄金棺材里的猪？！住着这么好的地方，连他娘的税都交不上？！这混蛋到底贪了多少？！”
眼前这触目惊心的奢靡，与底层工人那仅能糊口的生存状态形成了地狱般的反差，让德克兰的怒火几乎要冲破头盔。他右臂的双联风暴爆弹枪甚至不受控制地微微抬起了一个角度，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这片污秽之地净化。
“德克兰，控制情绪。”卡尔冷静的声音在频道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记住我们的任务。愤怒解决不了问题。”
卢娜的扫描数据也实时共享在频道内，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内部结构复杂，生命信号集中在上层区域。未检测到大规模武器能量反应或明显的混沌灵能波动。但……能量冗余极高，大部分用于维持这种无意义的环境调控和装饰照明。”
卡尔没有理会这令人作呕的奢华，他迈动步伐，沉重的靴子踩在黄金地面上，发出沉闷而富有压迫感的声响，径直朝着府邸深处走去。德克兰和卢娜紧随其后，如同两尊忠诚的守护神。
他们穿过一条挂满了名贵画作的走廊，来到一间比极限战士连队餐厅还要宽敞的客厅。这里的奢华程度更是变本加厉，沙发是用某种散发着幽香的异星生物皮革制成，茶几是由整块紫水晶镂空雕刻，就连角落里的盆栽，都是散发着微弱灵光、极其稀有的植物。
就在这时，一阵慌乱而沉重的脚步声从客厅一角的螺旋楼梯上传来。只见一个肥胖臃肿的身影，正连滚带爬地从楼上跑下来。
来人正是行星总督。
他显然刚刚从睡梦中或被某种享乐活动中惊醒，胡乱地裹着一件绣满金线、材质光滑如水的丝绸睡衣，肥硕的肚腩将睡衣撑得紧绷。他那张油光满面的脸上，戴着一副镜框镶嵌了细小钻石的黄金眼镜，一张嘴，露出好几颗闪烁着刺眼金光的门牙和金牙。他脸上堆满了谄媚而惶恐的笑容，眼神躲闪，不敢直视卡尔那冰冷的目镜。
“尊……尊敬的帝皇天使大人！欢……欢迎大驾光临！”盖恩用那因为肥胖和紧张而有些气喘吁吁、并且明显带着心虚的声音说道，一边说一边试图鞠躬，但那臃肿的体型让他这个动作显得十分滑稽，“不知……不知天使大人为何突然屈尊来到我这寒舍？”
卡尔低下头，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这个如同从贪婪化身中走出的总督，没有理会他那套虚伪的客套，直接问道，声音透过头盔扬声器，带着金属的质感：“告诉我你的名字。”
“启……启禀天使大人，”盖恩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我是凯奇·盖恩，德拉特米安达斯工业世界的总督，竭诚为帝国服务……敢问大人您……莅临此地，是有什么重要的指示吗？”
卡尔抬起手臂，看了一眼内置数据板上关于凯奇·盖恩的信息，确认无误后，用冰冷得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如同宣读判决书般说道：
“凯奇·盖恩，根据帝国法令及泰拉内务部记录，德拉特米安达斯工业世界应缴纳的帝国什一税，已于前日正式超过最后上交期限。而你，作为行星总督，并未在规定时间内完成税赋上缴。”
他顿了顿，目镜的红光似乎更盛了几分，锁定在盖恩那不断颤抖的肥脸上。
“并且，在此期间，泰拉内务部曾多次尝试通过官方渠道与你取得联系，但你从未做出任何回应。现在，回答我，为什么？”
盖恩被卡尔那强大的气场和直指核心的质问吓得浑身一颤，脸上的肥肉都抖动起来。他立刻开始了早已准备好的推脱，语速飞快，试图将责任撇清：
“天……天使大人明鉴啊！这……这绝非我的本意！都是……都是手下那帮官员办事不利！他们腐败！他们中饱私囊！对！一定是他们贪污了本该用于缴税的资金！还有……还有最近的运输线路也出了问题，有几个征税点的数据汇总延迟了……我……我正准备彻查此事，严惩那些渎职的混蛋！请您一定要相信我，我对帝国！对帝皇！绝对忠心耿耿！”
他将一切可能的原因都抛了出来，唯独回避了自身的问题，眼神闪烁，不敢与卡尔对视。
“够了。”
卡尔那听不出任何感情波动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盖恩那苍白无力的辩解。仅仅两个字，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让盖恩瞬间闭上了嘴，惊恐地看着他。
“官员腐败？运输延迟？”卡尔的声音带着一丝讥讽，“这些或许存在。但我问你，为何你不回应内务部的通讯？是单纯的心虚，害怕承担责任？还是……”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寒冰，“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让你不敢与泰拉直接对话？”
盖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想要辩解，却一时语塞。
卡尔没有给他思考的机会，继续施加压力，说出了最关键的信息：“在我们出发之前，战团长，马里乌斯·卡尔加大人，亲自授权于我们。若经查实，此次什一税逾期未缴，是因行星总督个人渎职、腐败或蓄意抗税所致……”
他微微前倾身体，那庞大的阴影将盖恩完全笼罩，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们有权，当场将你逮捕，押送至奥特拉玛，接受审判。”
“逮捕”两个字如同惊雷，在盖恩耳边炸响！他仿佛看到了自己被剥去华服，戴上镣铐，扔进阴暗囚车的可怕景象。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一切！
“不！不要！天使大人！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盖恩再也维持不住那虚伪的镇定，噗通一声瘫跪在黄金地板上，也顾不上那身昂贵的丝绸睡衣被弄脏，双手合十，涕泪横流地哀求道，“三天！只要三天时间！我向帝皇发誓！三天之内，我一定！一定把所有的税款凑齐，亲自押送上交！一分都不会少！求您宽限三天！就三天！”
他磕头如捣蒜，肥胖的身躯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
卡尔冷冷地看着他这番丑态，没有立刻回应。他通过加密通讯，联系了远在“马库拉格之耀号”上的卡西乌斯连长，将现场情况，包括盖恩的推卸责任和苦苦哀求三天宽限的请求，简洁地汇报了上去。
通讯另一端沉默了片刻，似乎卡西乌斯在权衡。过了一会儿，连长的声音传来：“可以，给他三天时间。我会与内务部沟通，说明情况。告诉他，三天之后，若税款仍未到位……那么迎接他的，将不再是阿斯塔特的逮捕令，而是异端审判庭的‘热情欢迎’了。”
得到连长的授权后，卡尔将目光重新投向如同等待最终审判般的盖恩。
“凯奇·盖恩，”卡尔的声音依旧冰冷，“连长同意再给你三天时间。”
盖恩闻言，如同听到了帝皇的赦免令，猛地抬起头，脸上露出狂喜和劫后余生的表情。
“但是，”卡尔话锋一转，将连长的警告原封不动地转达，“三天之后，若税款仍未按时足额上缴。那么，前来‘拜访’你的，将不再是我们。异端审判庭，会很乐意‘接待’一位敢于挑战帝国税法的行星总督。”
异端审判庭！这个名字比阿斯塔特的逮捕令更加令人恐惧！盖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
卡尔看着他，最后补充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漠然：“记住，我们只是奉命行事。什一税，本质上并不直接关系阿斯塔特修会。尽快交税，对你，对我们，都有好处。”
“是是是！我明白！我明白！多谢天使大人！多谢战团长大人开恩！”盖恩连连磕头，忙不迭地答应，仿佛生怕卡尔反悔。他甚至试图讨好地说道：“天使大人一路辛苦，我立刻为您和您的随从安排最好的住所和食物，请您务必……”
“不必了。”卡尔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我们自有安排。这三天之内，你不会看见我们。到了约定时间，我们自会出现。”
说罢，卡尔不再多看地上那摊烂泥般的总督一眼，干脆利落地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卢娜和德克兰紧随其后，自始至终，两人都如同沉默的岩石，未曾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
黄金客厅内，只剩下瘫软在地、兀自后怕不已的凯奇·盖恩，以及那满室奢华却空洞无比的装饰。
卡尔三人走出总督府，对等候在外的芙琳娜修女简单说明已给予总督三天宽限期后，便无视了她们欲言又止的神情，径直朝着升降梯的方向走去，准备先返回底层区域，再寻找合适的隐蔽点进行监视。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在那奢华府邸二楼的一处阴影笼罩的露台上，几道高挑、纤细、身披厚重斗篷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浮现。
它们宽大的兜帽微微转动，视线仿佛穿透了空间，牢牢锁定在桑克斯小队离去的方向。兜帽的阴影下，似乎有冰冷而锐利的目光，在无声地闪烁着。
离开了那令人作呕的黄金府邸，卡尔带着小队以及三名战斗修女，沿着来时的奢华街道，朝着升降梯的方向原路返回。周围那些贵族好奇、探究乃至隐含疏离的目光依旧如影随形，但卡尔对此毫不在意，他的思绪已经完全沉浸在对任务的复盘与分析中。
沉重的动力靴踩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整齐而富有压迫感的声响。德克兰显然还对那家酒馆念念不忘，在小队私人频道里，带着点不甘心的语气嘟囔道：“卡尔，咱们这就算完事了？真要等那肥猪三天？这上头看着挺太平，估计也查不出啥了。下去之前……能不能让我去那边喝一杯？就一杯！我保证不耽误事！底下那鬼地方，估计连个像样的喝酒地方都找不到，肯定无聊透了！”
他的思维直接而简单，任务间隙放松一下，天经地义。
卡尔的目光扫过街道两旁那些看似繁华、实则在他眼中漏洞百出的店铺与建筑，头盔下，他的眉头微微蹙起。他通过通讯器回应，声音沉稳而冷静：“德克兰，任务尚未结束。我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一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他一边走，一边继续在频道中分析，既是为了说服德克兰，也是为了理清自己的思路：“上层区域，有机械教和战斗修女的力量直接监控，加上这些贵族为了维持自身享乐，表面上的秩序必然会维持得很好。即使有黑暗，也必然隐藏得极深。我担心的，是底层。”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经验的沉淀：“那里人员庞杂，环境混乱，管理相对松散，才是混沌低语、异端密谋或者……其他什么东西最容易滋生的温床。明面上的爆弹，固然危险，但很多时候，真正致命的，往往是那些来自暗处的、淬毒的飞刀。”
卡尔的判断基于无数次战场与侦查任务积累的直觉。表面的平静往往预示着暗流的汹涌。
德克兰听着卡尔的分析，虽然对“暗处的飞刀”这种说法有点不以为然，他更习惯用动力拳把明处暗处的敌人都砸扁，但也明白卡尔说得有道理。他悻悻地哼了一声，算是认命般地妥协了：“好吧好吧，听你的，卡尔。反正这三天是耗在这儿了。”
就在这时，卡尔操作了一下手臂内置的数据板，启动了另一个加密通讯频道。这个频道直接连接着远在“马库拉格之耀号”上的某个特定舱室。
短暂的等待音后，通讯被接通了，另一端传来一个轻柔而带着一丝惊喜的、如同幽谷清泉般的声音，直接在小队频道内响起：“卡尔？是你吗？你还好吗？”
是柯莱莎。
听到她的声音，卡尔那即使在面对原体时也未必会动摇的内心，瞬间柔软了一角。他放缓了脚步，透过头盔，用尽可能温和的语气回应道：“是我，柯莱莎。我没事，任务很安全，不用担心。”
他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情况：“我们只是来处理一个行星总督拖欠什一税的问题，已经给了他最后期限。预计还需要三天时间才能返回。”
他知道她会想念和担忧，特意多嘱咐了几句：“你这几天在战舰上，要照顾好自己。记得穿好鞋子，不许光着脚在舱室里跑，地面很凉。”他想起了她有时会因为不喜欢靴子而偷偷赤足的习惯。“还有，要按时吃东西，我知道你可能不太习惯战舰的食物，但如果实在吃不下去，可以去找戈尔登副官，他会帮你弄到一些你想吃的东西，明白吗？”
他的叮嘱事无巨细，充满了与她平时清冷形象不符的关切。
通讯另一端的柯莱莎听着他沉稳的声音和细致的关心，心中那因为分离而产生的不安渐渐被暖意取代，她乖巧地回应：“嗯，我知道了，卡尔。我会的。你……你也要小心，我等你回来。”
几乎是同时，走在卡尔侧后方的卢娜，也启动了她的通讯频道，联系上了战舰上的某个人。
频道接通后，传来一个略显沙哑、还带着点鼻音，似乎刚哭过或者没睡醒的声音：“……卢娜大人？”
是艾拉丝。
卢娜那通常毫无波澜的电子合成音，此刻似乎也放柔和了一些，她言简意赅，却同样充满了细致的关怀：“艾拉丝，听着。如果你实在吃不下营养膏，就去厨房区，找一个干净的碗，把合成面包掰碎，泡一些合成奶进去，会容易下咽一些。你最近看起来都瘦了。”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无奈：“还有，记得把你那身制服洗一洗，也把自己洗干净。别总是弄得脏兮兮的，像个在机油里打滚的小花猫。”
她知道艾拉丝沉迷发明时经常废寝忘食，不注意个人卫生。
通讯那头的艾拉丝似乎吸了吸鼻子，小声地“哦”了一下，带着点被关心的委屈和一点点撒娇的意味：“知道啦……卢娜大人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德克兰看着身旁两位正在与自己牵挂之人通讯的兄弟，听着他们那在他看来近乎“婆婆妈妈”的叮嘱，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感突然涌上心头。卡尔有爱他的柯莱莎，卢娜有关心的小豆芽，就连戈尔登那家伙好像也跟唱诗班的妹子有点眉来眼去……只有自己，还是孤家寡人一个，糙汉子一个，除了打架和惹连长生气，好像也没什么人惦记。
这种突如其来的孤独感让他有些烦躁。他鬼使神差地，也抬起了手臂，试图向那个他此刻最“惦记”的人——一连长卡西乌斯——发起通讯请求。
然而，请求信号刚发出去不到两秒钟，就立刻被对方毫不留情地、干脆利落地挂断了。通讯器里传来的只有冰冷的忙音。
德克兰：“……”
他放下手臂，厚重头盔下，那张粗犷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尴尬、无奈和“果然如此”的复杂表情，最终化作了一声沉重的、无人听见的叹息。
三个标准时的升降旅程在沉默与各自的思绪中再次度过。当升降梯轻微震动一下，彻底停稳，那扇厚重的铁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时，外面熟悉的、混杂着机油、汗水与工业废气的浑浊空气瞬间涌入。
他们回到了巢都的底层。
与离开时不同的是，升降梯外的平台上，此时正静静地站立着一个人影，似乎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那是一名女子。
她的容貌极为出众，甚至可以说美得令人窒息，足以与柯莱莎那属于灵族的、非尘世的绝美相提并论，但却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属于人类的、炽烈而妩媚的风情。一头如同阳光织就的波浪金色卷发，长及腰际，随着她的呼吸微微晃动。她身穿一件剪裁极其合体的鲜红色连衣裙，面料柔软而富有光泽，将她那前凸后翘、堪称完美的身材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脚上是一双同色的细高跟鞋，让她本就高挑的身材更显挺拔。
她怀中抱着一块数据板，身姿笔直地站在那里，神情平静，眼神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看到卡尔等人从升降梯中走出，她立刻迈着优雅而精准的步伐迎了上来，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既显恭敬又不失魅力的微笑。
“恭候您多时了，尊敬的天使大人。”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如同玉珠落盘。说话间，她的目光快速而敏锐地扫过卡尔和德克兰头盔上那醒目的、象征着卓越战功的荣誉桂冠，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随即微微低下头，姿态放得极低。
她继续说道：“我是莱雅，奉命在此负责照顾几位天使大人在此期间的一切生活起居，满足您的任何需求。”
卡尔停下脚步，红色的目镜光芒聚焦在这个自称莱雅的女人身上。她出现的时机、地点，以及那过于完美和刻意的姿态，都让他心中的警惕瞬间提升到了最高点。
他没有回应她那套说辞，而是直接向前一步，逼近到莱雅面前，那高大身躯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他用那经过扬声器处理、听不出丝毫感情的冰冷语气，如同审问般直接问道：
“莱雅，回答我。你为何知道我们会在这个时间点回到底层？你，奉的是谁的命令？”
他的问题直指核心，毫不拖泥带水，强大的压迫感让跟在后面的三名年轻修女都感到一阵心悸。
莱雅似乎对卡尔如此直接且充满敌意的质问早有准备，她脸上的笑容不变，依旧保持着那副恭敬的姿态，微微躬身回答道：“回禀天使大人，是盖恩总督大人吩咐我在此等候的。他命令我，务必竭尽所能，照顾好几位天使大人的一切，满足您在此期间的所有需要，以表达他对之前疏忽的歉意，以及对帝皇天使的无比敬意。”
她的回答滴水不漏，将一切都推到了那个刚刚被他们警告过的行星总督身上。
卡尔头盔下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盖恩派来的？目的是什么？表达歉意和敬意？这种鬼话他一个字都不信。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派这个女人来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掌握他们在底层的行踪。
但是……知道了他们的位置又如何？在这庞大的、人口密集的底层巢都，他们三个阿斯塔特修士如果想隐藏起来，或者暗中调查，一个凡人女人又能起到多大的监视作用？还是说，这个莱雅本身，就并不简单？
电光火石间，卡尔脑海中闪过数个念头。拒绝她，可能会打草惊蛇，让盖恩意识到他们有所防备，从而采取更隐蔽的行动。接受她，虽然意味着行踪可能暴露，但同样，也可以将计就计，或许能从这个女人身上，反向挖掘出一些信息。
权衡利弊，卡尔迅速做出了决断。
他收敛了那逼人的气势，声音依旧平淡，却不再那么冰冷刺骨：“原来如此。盖恩总督倒是有心了。”
他顿了顿，仿佛接受了这个安排，直接提出了要求：“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莱雅。我们现在需要一处相对安静的住所。另外，我们需要卸下动力甲进行基本维护，需要可靠的仆工和相应的机械设施。”
他故意提出具体需求，观察着她的反应。
莱雅听到卡尔接受，脸上那完美的笑容似乎更加明媚了一些，她再次躬身，语气无比顺从：“如您所愿，天使大人。一切都已为您准备妥当，请随我来。”
她侧身做出引导的手势，姿态优雅无可挑剔。然而，在她转身的瞬间，她那蓝色的瞳孔深处，看向卡尔几人的目光中，却闪过了一丝与她那恭敬外表截然不同的、难以捉摸的复杂神情。
那眼神中，似乎混杂着一丝好奇，一丝审视，以及……一丝极其隐晦的、仿佛猎手看到猎物落入网中的冰冷光芒。
卡尔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冷笑。
金丝雀已经放到了身边，接下来，就是要看看，这只雀儿的主人，究竟想唱哪一出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