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刚散,工具棚里的蚕种已泛出淡紫色——蚕蚁咬破卵壳,细小的黑虫在纸上爬动,阿禾捏着根细毛笔,想把蚕蚁扫进蚕箔,可笔毛一碰,蚕蚁就滚成一团,有的还被风吹到地上,他急得直跺脚:“苏师姐,蚕蚁太小了!扫不拢还怕踩死,温度也不知道够不够,万一冻着,这季春蚕就没指望了!”
苏清寒走到储物间,从樟木箱里翻出一套柳玄传下的收蚁工具——一个边缘磨得光滑的旧竹制收蚁框,框底贴着桑皮纸,纸上印着“框铺白纸,滴蜜引蚁”,旁边是个铜制旧温湿度计,刻度盘上用红漆标着“蚕蚁适温25-28c,湿度70%”,还有个带细孔的旧陶盒,盒盖刻着“收蚁后装盒,透气防逃”。“先在收蚁框里铺张白纸,滴几滴稀释的桑花蜜,蚕蚁会顺着甜味爬过来,再把白纸连蚁一起移进蚕箔,不会伤蚁。”她拿起旧筐,铺好白纸滴上蜜,没一会儿,散落的蚕蚁就密密麻麻爬满白纸,小身子还带着刚破壳的潮气。
工具旁,还放着块旧棉布和一袋晒干的嫩桑叶碎——是李婶昨天送来的,棉布角绣着“保温”二字,正是柳玄妻子当年用的。“蚕蚁怕冷,棚里要挂棉布挡风,桑叶碎得用旧细竹筛筛成米粒大,不然蚕蚁啃不动。”苏清寒抓起一把桑叶碎,放进竹筛里晃了晃,细屑落在白纸上,刚好能被蚕蚁抱住。
两人刚收完半框蚕蚁,院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是陈婶挎着竹篮来,篮里装着刚采的顶芽嫩桑叶,手里还提着个保温陶壶:“俺煮了桑枝水,你们喝着暖身子!这顶芽叶最嫩,切碎了喂蚕蚁,长得比普通叶快。”她蹲在蚕箔旁,指着纸上的蚕蚁:“要挑掉爬得慢的弱蚁,不然会抢食,俺带了根旧鸡毛,比毛笔软,扫蚁不伤人。”说着就从篮里摸出根鸡毛,毛杆还缠着旧红线,正是当年柳玄用的那根。
没等挑完弱蚁,张叔扛着个旧竹制蚕架来,架上还留着去年的蚕沙痕:“这架能分层放蚕箔,比地上通风,蚕蚁不容易染病,俺已经用桑枝水擦过了,干净得很。”他麻利地把架支在棚中央,蚕箔摆上去刚好三层,每层都能晒到晨光,“你看,顶层温度高,放刚收的蚁;下层温度稍低,放养了半天的蚁,刚好适配。”
周叔推着小车来,车上装着个旧陶制加湿器——是用旧陶罐改的,罐口插着竹管,罐底刻着“加水至半罐,炭火温蒸”:“棚里湿度不够,用这加湿器蒸点水汽,湿度到70%就行,俺带了块旧湿度表,帮你们盯着。”他往罐里加水,点上小火,竹管里慢慢冒出细雾,温湿度计的湿度指针渐渐往70%靠。
李婶来得最晚,手里拎着个布包,里面是本泛黄的《蚕蚁养护手札》——是她婆婆传的,扉页写着“蚕蚁一日喂五次,叶量以吃完为准”:“俺把喂蚁的时辰标在纸上了,早六点、上午十点、下午两点、傍晚六点、晚上十点,每次喂叶前要把残叶扫掉,不然会发霉。”她把纸贴在棚壁上,和柳玄的旧温湿度计排在一起,字里行间还留着当年的墨痕。
阿禾跟着苏清寒用旧框收蚁,陈婶用鸡毛挑弱蚁,张叔摆蚕架,周叔调湿度,李婶讲解喂蚁时辰——棚里没了之前的慌乱,蚕蚁在白纸上啃着桑叶碎,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撒了把碎米。阿禾不小心碰倒了加湿器,周叔赶紧扶起来:“这旧罐要轻拿轻放,当年柳前辈用它养出的春蚕,结的茧个个饱满,咱们得好好护着。”
傍晚时,所有蚕蚁都收进了蚕箔,弱蚁挑干净了,温湿度刚好,最后一次桑叶也喂完了——蚕蚁趴在桑叶碎上,小身子渐渐变粗,看着就有活力。几个人坐在棚边,分着陈婶带来的桑芽糕,张叔忽然说:“等蚕蚁长到一龄,俺教你们编新蚕网,换箔时用着方便!”李婶跟着笑:“到时候俺来帮你们查蚕病,保证春蚕顺顺利利长大!”
林砚翻出柳玄的《蚕蚁收护录》,旧册里夹着片带蚕蚁咬痕的桑叶,旁边批注着“收蚁引蜜,温湿适宜,邻助喂护,春蚕始壮”。苏清寒摸着旧收蚁框的竹边,忽然明白:这些带着时光印记的旧工具,不是简单的物件,是前人把“护蚁的门道”刻进了竹与铜里;邻里递来的嫩桑叶、旧鸡毛、加湿器,也不是普通的帮忙,是把“盼春蚕长大”的心意,一起融进了这晨雾未散的蚕棚里。
转天清晨,阿禾特意去看蚕蚁——桑叶碎被啃得只剩叶脉,蚕蚁长粗了一圈,黑身子泛出淡褐。他拿起旧细竹筛,按李婶说的筛好新桑叶碎,轻轻撒在蚕箔上,蚕蚁立刻爬过去,小脑袋一点一点,看得人心里发暖。阳光透过棚窗洒在蚕箔上,旧温湿度计的指针稳稳停在适宜范围,仿佛能听见几十天后,春蚕吐丝的“簌簌”声,那是蚕蚁的成长,是邻里的期待,更是桑蚕情脉又一年的崭新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