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风带了点燥意,桑圃里夏伐后的新梢却疯长得没了章法——有的新梢蹿到一尺高,顶端只长叶不长分枝,叶片薄得像纸;土表层裂着细缝,正午一晒,新梢就蔫头耷脑,要是再旱下去,叶片老化得快,秋蚕就没好桑叶吃了。
阿禾捏着新梢顶端的嫩叶,急得直跺脚:“苏师姐,新梢长得太疯了!光长高不分枝,叶子还缺水发脆,秋蚕等着吃叶呢,这可怎么办?”他想掐掉顶芽,又怕掐错位置,影响分枝,指尖悬在梢头不敢动。
苏清寒走到储物间的抽屉里,翻出一把小巧的旧摘芯刀——是柳玄当年用牛角做柄,精钢做刃,刀身刻着“摘芯留三叶,促枝分杈”的小字,刀柄尾端还嵌着个小铜尺,能量新梢长度,刀鞘上贴着桑皮纸,写着“新梢半尺摘芯,晴晨操作”。“这刀专用来控旺,新梢长到半尺就掐掉顶端,留3-4片叶,能逼出侧枝,叶片还能长得厚实。”她握着刀,对着一根徒长的新梢,精准掐掉顶芽,切口利落,没伤着下方的叶片。
旁边的墙角,立着两个半人高的旧陶缸——是粗陶烧制的,缸身刻着螺旋纹储水,缸口贴着柳玄的笔迹:“秋旱储水,晨灌润根,避午高温”,缸底还留着当年储水的水垢,装满水能供半亩桑圃浇一天。“秋旱浇水要趁早上,陶缸储的水晒到晨温,浇根不刺激,还能存住墒。”
苏清寒教阿禾用摘芯刀控旺——刚开始阿禾总掐多了叶片,练了两次终于掌握“留三叶”的分寸,掐过的新梢没两天,叶腋里就冒出了细小的侧芽。两人又一起往陶缸里挑山泉水,凉丝丝的水倒进缸里,溅起的水花带着潮气,刚好缓解了圃里的燥意。
正忙着浇水,山道上走来个拉着板车的汉子,是山下养秋蚕的周叔,车上装着两袋腐熟的蚕沙,手里拎着个布包,里面是刚烙的葱油饼,香味飘得老远。“听说你们在控新梢,俺送些蚕沙来当秋肥!这饼你们垫垫肚子,干活有力气!”周叔放下板车,蹲在新梢旁扒拉了把土,“新梢控旺后要补肥,蚕沙是好有机肥,混着土撒在根周围,既能保墒,还能让叶片长得油亮,秋蚕吃了上茧多。”
苏清寒眼睛一亮,想起储物间还有个旧竹筛——是柳玄筛肥用的,筛眼大小刚好滤掉蚕沙里的粗渣,筛柄刻着“筛肥去渣,匀撒根周”。她找出竹筛,周叔已经教阿禾辨叶片老嫩:“秋蚕要吃‘三眼叶’,就是新梢上第2-4片叶,太嫩水分多,太老纤维粗,摘的时候要挑绿中带润的。”阿禾跟着选叶,没一会儿就摘满一竹筐,叶片肥厚,透着新鲜的绿意。
周叔又指着陶缸:“秋旱要勤浇水,但不能浇太多,见干见湿最好——土捏成团不散就不用浇,散了就赶紧灌,不然叶片容易卷边。”他教阿禾测土壤湿度,阿禾蹲在土里捏了把,土团刚好不散,笑着说:“还好,不用再浇!”
傍晚时,新梢都掐了芯,蚕沙撒了肥,陶缸储满了水,摘好的桑叶码在竹筐里,透着清甜的叶香。周叔拉着板车准备走,苏清寒塞给他袋刚摘的嫩桑芽:“泡茶解乏,您带回去喝。”周叔笑着摆手:“等秋蚕结了茧,先送你们几个上等茧做丝绵!”
林砚这时翻出柳玄的《秋枝调控录》,旧册里夹着片掐过芯的新梢叶,旁边写着“夏末控旺,借刀摘芯,借缸储水,借肥保叶,秋蚕足食”。苏清寒摸着旧摘芯刀的牛角柄,忽然明白:柳玄留下的旧刀、陶缸,从不是只用来控旺防旱的工具,是教大家“顺秋养枝”的智慧——掐芯促枝保叶质,储水防旱稳长势,再借着蚕沙与桑叶,把夏末的力气传给秋枝,让桑叶养得好,邻里的秋蚕也吃得饱,情分更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