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细雨刚过,桑圃里的杂草借着潮气疯长,细细的狗尾草缠着桑苗的茎秆往上爬,根须扎得又浅又密,稍一用力就会带起苗根周围的浮土;更糟的是,几片新叶的背面爬满了针尖大的蚜虫,绿莹莹的一片,正啃着叶肉,叶尖已经微微发黄。
阿禾蹲在苗边,手里捏着根杂草犯愁:“苏师姐,草都缠上苗了!用手拔怕带起苗根,用锄头又怕铲伤新根,蚜虫还啃叶子,这可怎么办?”他想伸手拍掉蚜虫,又怕惊扰了虫群,指尖悬在叶面上不敢动。
苏清寒走到储物间的墙角,翻出一把旧竹耙——是柳玄当年用细竹条编的,耙齿又软又韧,顶端磨得圆润,不会划伤苗根,耙柄上刻着“除草留根,隔株去杂”的小字,柄尾系着张桑皮纸,写着“雨后除草,土松易除”。“这竹耙专除幼苗旁的草,顺着苗垄轻耙,杂草会被耙起来,苗根周围的土却散不了。”
旁边的陶罐里,装着十几个旧桑丝袋——是用废桑蚕丝缝的小袋子,里面装着晒干的草木灰,袋面印着“灰撒叶背,蚜避叶肥”的字迹,凑近能闻到草木的干香,是当年用来防蚜虫的。苏清寒拿起竹耙,顺着苗垄轻轻一耙,几株狗尾草就带着浮土被耙出来,耙齿没碰伤一丝苗根:“你看,这样除草既快又稳,还能顺便松松根周围的土。”
阿禾学着她的样子握耙轻耙——刚开始力道没掌握好,耙松了两株桑苗的根,练了两次就熟练了,耙过的苗垄清爽了许多,桑苗的茎秆也立得更稳了。他指着叶背的蚜虫:“师姐,草除完了,蚜虫还黏在叶上呢!”
正准备撒草木灰,山道上走来个挎竹篮的妇人,是山下种药草的赵婶,篮里装着刚采的薄荷,还带着雨水的清冽,另一只手里拎着袋腐熟的草木灰。“苏仙长,俺家药田刚除完草,这草木灰既能当肥又能防虫,给你们送些来!”赵婶放下篮子,拿起片带蚜虫的桑叶,“这蚜虫怕草木灰,撒在叶背和根周围,既能驱虫,灰里的钾肥还能让叶子长壮。”
苏清寒眼睛一亮,想起储物间还有个旧陶勺——是柳玄当年追肥用的,勺柄刻着“勺取半勺,绕根撒灰”,刚好控制草木灰的用量。她找出陶勺,赵婶已经教阿禾辨蚜虫卵:“叶背的绿点是活蚜,白点是卵,灰要撒匀,别漏了叶背缝隙。”阿禾用陶勺舀起草木灰,顺着叶背轻轻撒,蚜虫遇着灰就往下掉,没一会儿叶面上就干净了。
赵婶又指着墙角的粪桶:“桑苗扎根了要追肥,这草木灰是钾肥,再浇点稀释的粪水补氮肥,叶子能长得油亮。”她教阿禾兑粪水:“粪水和清水按一比十混,绕根浇,别沾到叶片,不然会烧叶。”阿禾跟着兑好粪水,用瓢小心地浇在苗根周围,泥土瞬间泛起湿润的光泽。
傍晚时,杂草除净了,蚜虫不见了,浇过粪水的桑苗新叶舒展得更开,透着鲜绿的生机。赵婶拎着空篮子准备走,苏清寒塞给她袋刚采的桑芽:“泡茶清热,您带回去尝尝。”赵婶笑着摆手:“等俺家薄荷再长些,给你们送些驱蚊!”
林砚这时翻出柳玄的《桑苗护养录》,旧册里夹着片带草木灰的枯叶,旁边写着“初夏护苗,借耙除草,借灰防虫,借肥促长”。苏清寒摸着旧竹耙的竹条,忽然明白:柳玄留下的旧耙、灰袋,从不是只用来除草防虫的工具,是教大家“护苗如护生”——除杂留苗保养分,借草木灰驱虫害,再借着草木灰与桑芽,把初夏的生机顺着根须传下去,让桑苗扎得更深,邻里情分得更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