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林入了秋,叶片边缘染上风霜,却依旧透着韧劲。苏清寒刚给最老的那棵桑苗松完土,就见林砚抱着个荆条编的旧酒海走来——酒海外层糊着的桑皮纸泛着暗黄,是按古法用猪血与蜂蜡浸透的,这是白长老昨日从储物间翻出的,说是柳玄当年在月蚕窟存桑酒的器具。
“桑酒该开坛了。”林砚将酒海放在桑荫下,酒海侧面刻着浅淡的桑叶纹,与缫丝框上的纹路如出一辙。苏清寒指尖抚过纹路,忽然发现角落刻着个极小的“清”字,想来是当年柳玄特意留的标记。她取出柳玄的“传承”桑木牌,轻轻压在酒海封口的桑皮纸上:“用这个镇坛,才算圆满。”
阿禾提着木槌跑过来,木槌柄上缠着新织的灵丝,是他照着剑穗编织法练了三日的成果:“苏师姐,白长老说开坛要由最用心的弟子来敲第一下!”他深吸一口气,握着缠满灵丝的木槌轻敲酒海顶盖——这仪式仿的是古法“镜开”之礼,取“开启新生”之意,木槌落下的瞬间,灵丝与酒海的桑皮纸共鸣,泛起细碎的银光。
“嘭”的一声轻响,酒塞脱落,桑酒的清冽香气混着桑叶的醇厚漫开来。林砚用竹勺舀出第一杯,先敬了桑林方向:“谢柳玄师兄留的法子。”苏清寒接过第二杯,酒液入喉温润,竟带着当年月蚕窟桑叶的回甘,她忽然想起柳玄曾说“桑酒要等传承落地才好喝”,如今倒真应了这话。
正说着,山门外传来脚步声,是位背着长剑的散修,手里捧着个布包:“在下听闻贵宗有灵桑灵蚕,特来求些桑籽,愿以家传剑穗图谱相换。”苏清寒见他剑穗磨损得厉害,便转身从屋中取了轴灵丝:“桑籽可以送你,但这灵丝做的剑穗,或许比图谱更合用。”
散修接过灵丝,指尖刚触到丝线就惊道:“这丝竟含灵气!”阿禾凑过来,得意地晃了晃自己的木槌柄:“这是月蚕吐的丝,编剑穗最护剑器!我教你编双股的,结实又好看!”他拉着散修蹲在桑苗旁,灵丝在指尖翻飞,不多时就编出个带着桑叶纹的剑穗雏形。
白长老坐在一旁喝着桑酒,看着这一幕笑道:“当年柳玄说‘剑穗系心,灵丝承情’,如今总算见着真章了。”他从袖中取出本旧册,“这是柳玄当年记的桑酒配方,背面还画着剑穗图样,正好给阿禾留着。”册页泛黄,图样旁的批注写着“清寒练剑易脱手,剑穗要编得沉些”,苏清寒指尖抚过字迹,眼眶微微发热。
傍晚的宗门里飘着桑酒香。散修捧着桑籽与剑穗辞行,临走时深深作揖:“贵宗的传承,是真的暖人心。”阿禾追上去塞给他一包桑叶茶:“等你种出桑苗,记得来换灵蚕卵!”苏清寒靠在桑树干上,看着灵丝剑穗在夕阳下泛光,忽然发现阿禾编的剑穗上,竟悄悄加了个极小的“玄”字。
林砚走过来,将那本配方册递给她:“柳玄的心意,都在这些日常里了。”酒海还剩小半坛酒,桑皮纸上的“清”字被酒气浸得愈发清晰。苏清寒将配方册与桑木牌、剑谱摆在一起,灵丝封套的光泽漫过这些旧物,像一层温柔的铠甲。
月光爬上桑枝时,阿禾还在教小弟子们编剑穗。灵丝在月光下泛着银辉,与桑苗的影子交织在一起。苏清寒举起酒杯,对着月蚕窟的方向轻抿一口——桑酒回甘悠长,正如那些藏在旧物里的传承,不用刻意提起,却在每一个安稳的日子里,悄悄暖透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