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把井沿的狗尾草压得弯了腰,每晃一下,就有颗露珠“咚”地掉进井里,在水面砸出细碎的圈。阿豆攥着刚捡的半颗松果,正想往兜里塞,却听见一阵断断续续的“吱吱”声——不是树洞里松鼠的叫声,是从老槐树下的压水井里传出来的。她赶紧跑过去,手撑着粗糙的井沿往下看,阳光顺着井口的缝隙照进去,刚好落在井底的积水洼里:一只灰褐色的幼鼠缩在水洼中央,毛被井水浸得死死贴在身上,像披了层湿纸,圆耳朵耷拉着,前爪扒着井壁上长青苔的地方,每往上爬一寸,爪子就“滋溜”滑下来半寸,肚皮还泡在水里,小尾巴绷得笔直,像根细铁丝。
“阿树哥哥!快过来!”阿豆的声音带着慌,手紧紧抓着井沿的石头,指甲都嵌进了石缝里。阿树和阿柚跑过来时,母鼠正围着井口转圈,嘴里叼着半颗沾着泥土的花生,偶尔停下来对着井底叫两声,声音又尖又急,却不敢往井里跳——井壁滑得连成年老鼠都站不住,更别说带着幼鼠爬上来了。阿柚赶紧掏出护生小册,竹片在手里翻得“沙沙”响,最后停在“树洞积水救援”那页,她皱着眉抬头:“只有救鸟的浮台法,老鼠会游泳,但井太深,它爬不上来啊。”
阿禾没说话,先从兜里摸出颗小石子,轻轻往井里扔——“咚”的一声,过了两秒才听见石子落地的声音。“大概两米深,井壁全是青苔,抓不住。”他趴在井口,又往下探了探身子,能看见幼鼠的爪子已经磨得有点红,叫声也越来越弱,“不能扔绳子,绳子太滑,它抓不住,还会缠到它的腿。”阿树立刻往竹林跑,帆布工具袋蹭着路边的野草,发出“唰唰”的声响——上次编软梯剩下的藤蔓还在竹林里,说不定能用。阿豆则蹲在井口,把自己的布巾铺在井沿上,怕母鼠转圈时滑倒,又摘了片大叶子,挡在井口上方,减少晨露掉进井里,让积水不再增多。
没等阿树跑到竹林,松鼠突然从石缝里窜了出来,毛茸茸的大尾巴翘得老高,嘴里叼着几根泛着嫩绿色的青藤蔓,藤蔓的末端还带着新鲜的露水,拖在地上扫出一道浅痕。它跑到阿树脚边,把藤蔓往他手里一塞,又用爪子扒拉着他的裤腿往井口拽,小脑袋一点一点,像是在说“快用这个”。阿树眼睛一亮——这青藤蔓他认识,韧性特别好,上次修巢时用过,泡过水后更结实,还带着点黏性,刚好能编软梯。
他坐在井边的石头上,把藤蔓摊开,先取两根最长的当主绳,打了个牢固的活结固定在井沿的木桩上,然后把剩下的藤蔓分成细股,一根根编进主绳里,每编一节就留一个拇指大的小绳圈——这样幼鼠的爪子能抓住绳圈,不会打滑。编到一半,阿树的手指被藤蔓勒出了红印,他咬着牙继续编,阿柚赶紧递过块干净的布片:“垫着点,别磨破手。”阿豆则在旁边帮忙理藤蔓,把缠在一起的藤蔓慢慢解开,怕弄断了耽误时间。
引路鸟突然从槐树枝上俯冲下来,翅膀擦过阿禾的脸颊,带起一阵风,然后停在井沿的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对着井壁叫个不停。阿禾顺着它指的方向看,井壁中间有块小拳头大的石块凸出来,上面没长青苔,是个天然的借力点!“哪里能让它歇脚!”他喊了一声,阿树赶紧调整软梯的位置,确保软梯能刚好垂到那块石块旁边。
等软梯编好,阿禾扶着主绳,慢慢把软梯往井底放,手臂伸得笔直,腰弯得像张弓,阿树在旁边扶着他的腰,怕他重心不稳掉下去。软梯垂到井底时,幼鼠先是往后缩了缩,警惕地盯着软梯,母鼠在井口叫得更急了,像是在鼓励它。过了几秒,幼鼠终于鼓起勇气,小爪子试探着碰了碰软梯的藤蔓,然后抓住一个绳圈,慢慢往上爬——爬两步就歇一下,爪子没抓稳时滑了半节,又赶紧抓住旁边的绳圈,小身子抖个不停。阿豆蹲在井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它,手里的布巾都攥皱了,等幼鼠爬到离井口还有半米时,她赶紧伸手托住软梯顶端的布兜(阿柚早把布巾叠成兜绑在上面),阿树则轻轻把幼鼠抱进布兜里,生怕碰疼它磨红的爪子。
“得给井加个盖,不然以后还会有小动物掉下去。”阿树看着井口说。他从竹林里砍了几根细竹篾,坐在井边编井盖,竹篾在手里翻飞,没一会儿就编出个网格状的盖子,刚好能盖在井口上——网格的缝隙够大,能透光还能让雨水流进去,不会闷着井水。阿柚在井盖边缘绑了圈干草,防止风把井盖吹翻,还在井盖旁边挖了个小排水沟,让井沿的积水能顺着沟流走,不会渗进井里。阿禾找了块平整的竹片,用炭笔写字,写的时候写错了“坠”字,又用指甲刮掉重写,最后写成:“水井壁滑易坠物,发现困兽用藤蔓软梯救援,勿扔硬梯或重物,防砸伤。”写完后,他用藤蔓把竹片绑在井边的老槐树上,竹片在风里轻轻晃。
夕阳把井水染成了暖金色,幼鼠在布兜里慢慢缓过来,毛被风吹得半干,阿树把它放在地上,它立刻跑向母鼠,母鼠赶紧把嘴里的花生递给它。等幼鼠吃完花生,母子俩钻进了槐树根的洞里,走之前,母鼠又回头看了看群童,把剩下的半颗花生放在阿豆的布巾上。
阿禾蹲在井边,往护生小册里添记录,笔尖在竹片上划过,留下清晰的字迹:“幼鼠坠水井救援步骤:1. 青藤蔓编软梯(留绳圈借力,主绳固定在牢固处);2. 软梯顶端绑布巾兜,垂梯时对准井壁借力点;3. 母鼠引导幼鼠爬梯,忌徒手抓鼠(防咬伤,也易让幼鼠受惊);4. 竹篾编网格井盖,边缘绑干草防风,旁挖排水沟。松鼠赠藤蔓,引路鸟指借力点,需尊重动物习性,不强行干预。”
晚风掠过井沿的狗尾草,阿豆捏着那颗花生笑:“原来救井里的小动物,不是把它捞上来就完了,还要给它编条爬上来的路,再给井加个盖,不让别的小动物掉下去。”阿树望着盖好的井盖,网格缝隙里能看见井底泛着的水光,他点点头:“守护就是这样,不光要救眼前的,还要想着以后。”寒月谷的风里,带着竹篾的清香,那架藤蔓软梯挂在井沿上,像一座小小的桥,连起了井口上的阳光,和井底曾经的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