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风裹着凉意刮过竹梢,“沙沙”声里带着几分冬的前兆。林砚刚把最后一包护脉草粉收进木柜,就拎起墙角的旧斧头——斧柄是苏婉当年缠的粗布,磨得软乎乎的,斧刃还泛着亮:“该去谷北取剩下的柏枝了,药田北边无遮挡,冬天风一刮,草药容易冻坏,得编道防风障护住。”
阿苗抱着个布包跟出来,里面是苏婉留下的旧草绳,绳身泛着浅褐,还沾着去年编青禾草席时的草木屑,摸起来糙却结实:“母亲的笔记里写过,编防风障要‘密而不疏,竖枝扎稳’,风才透不进来,草药根才冻不着。”她把草绳往竹篮里一放,又抓了把晒干的草木灰:“万一碰到草药受冻,还能撒点灰护根。”
两人往谷北走,风比清晨更凉了些,阿苗忍不住把衣领往上拉了拉。到了老柏树下,之前剩下的细柏枝还斜靠在树干上,林砚数了数,刚好够编两道半人高的障子。他挥着斧头砍枝时,特意避开有虫蛀痕迹的枝桠:“虫蛀的枝不结实,编进去容易断。”阿苗蹲在旁边理枝,把弯扭的柏枝轻轻掰直——柏枝带着韧性,稍用力就变直了,断成小段的枝桠她也不丢,收进布包里:“留着当绑绳的衬垫,免得草绳勒断柏枝。”
竹篮里的月灵蛊爬了出来,最胖的那只衔着根掉落的细枝,小碎步跑到阿苗脚边,把枝子往她手里送,惹得阿苗笑出声:“你倒会帮忙,比林砚还积极。”铜铃突然从林砚衣襟里飘出来,悬在柏树枝桠间,蓝光慢悠悠地扫过每根粗枝,扫到一根带黑斑的枝时,铃身轻轻晃了晃。林砚立刻伸手去摸:“这枝芯是空的,不能用,多亏铜铃提醒。”
扛着选好的柏枝回药田时,日头已过正午。两人先在药田北边的田埂上立了四根木柱——木柱是之前修竹架剩下的柏枝,削得笔直,埋进土里两尺深,踩实了晃都晃不动。“按母亲说的‘三横两竖’编,先拉横枝,再插竖枝。”林砚递过一根粗柏枝,阿苗伸手接住,用草绳在木柱上绕了两圈,打了个“双套结”——这是苏婉教她的结法,越拉越紧,绝不会松。
编到一半,阿苗蹲下来捡掉落的草绳,眼角瞥见药田角落的安心草——好几株的叶尖泛了白,像蒙了层霜。“不好,这是冻着了!”她立刻直起身喊林砚。林砚快步走过来,从竹篮里抓出草木灰,顺着安心草的根部轻轻撒下去:“母亲说‘灰覆根,寒不侵’,草木灰能保住地温,刚好护着它们过冬。”阿苗也跟着撒,指尖碰到草叶,还带着点凉意,她忍不住多撒了些:“可别冻坏了,明年还要采籽呢。”
太阳西斜时,两道防风障终于编好——柏枝密密麻麻地连在一起,风从北边吹过来,只能从枝缝里漏出点细风,再也掀不起药田的草叶。两人坐在障子边的石墩上歇脚,阿苗从怀里摸出个小瓷杯,倒出点护脉草粉,又用随身带的水壶冲了杯药茶:“喝口暖暖身子,风里凉。”林砚接过茶,温热的茶水滑进喉咙,暖意从胃里慢慢散开,连指尖的凉意都消了。他望着整齐的防风障,忽然说:“明天把婉居的窗缝糊上油纸吧,母亲的旧油纸还在木箱里,再冷点风就钻缝了。”
回到婉居,阿苗翻出床底的木箱——木箱上还贴着苏婉写的“冬用”字条。打开箱子,里面的油纸叠得整整齐齐,泛着淡淡的桐油香,油纸下面还压着张泛黄的字条。阿苗把字条抽出来,上面是苏婉的字迹:“冬夜寒,燃安神香时掺半粒驱虫丸,香暖不燥,还能防夜寒引虫扰,睡更稳。”她举着字条跑到林砚身边,眼睛亮晶晶的:“母亲连冬夜燃香的细节都想到了!以后晚上燃香,再也不怕冷着或招虫了。”
林砚接过字条,指尖拂过纸上的字迹,像是能摸到苏婉当时写字的温度。窗外的风掠过药田的防风障,传来轻轻的“簌簌”声,再也没有之前的呼啸。月灵蛊趴在药粉布包旁,小脑袋蹭了蹭布包,像是在守护;铜铃悬在油灯边,蓝光柔和地映着字条,把屋里的暖光晕得更软。
寒月谷的冬意越来越浓,可因这编障护草、糊窗备暖的日常,还有苏婉留下的一字一句提示,日子依旧透着踏实的暖意。那缕从春到秋、再到冬的药缘,也跟着这道防风障、这张字条一起,把凛冽的寒冬挡在了外面,让婉居与药田,始终裹着安稳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