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由生物骨骸与金属拼接而成的怪异舰队,风格粗犷而原始,与神庭和议会的科技感截然不同,带着一种蛮荒、野性的气息。它们航行速度并不快,队形也略显松散,但目标明确,直指永恒之桥。
通过“活纹网络”的远程感知,帝珩和云倾凰能清晰地“看”到旗舰船头那位异族老者的模样。高瘦的身材包裹在色彩斑斓、由不知名鸟类羽毛编织的长袍中,手持一柄镶嵌着骷髅头的白骨法杖,裸露的皮肤上涂满了暗红色的诡异纹路。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两团幽幽燃烧的绿色火焰,散发着冰冷而沧桑的死灵气息。
这股死灵气息虽然强大,却与魂骸尊者那种纯粹追求吞噬与奴役的阴冷不同,更带着一种与自然、与古老祭祀相关的原始野性。
“不是已知星域的文明…看其装扮和舰队风格,倒像是某个偏远的、崇拜祖灵或自然之灵的原始神系…”帝珩迅速检索着刚刚获得的三级文明知识库,却并未找到完全匹配的记载。
“来者不善?”云倾凰凝神戒备,桥体法则微微亮起。
“暂时看不出明显敌意。”帝珩目光锐利,“但目的不明,不可不防。让‘衍兵网络’进入低戒备状态,通知离朱道友。”
很快,离朱的身影出现在桥头,赤发飞扬,看向那支舰队,赤眉微挑:“‘骨灵巫族’?这帮喜欢和死人打交道的家伙,怎么跑这么远来了?”
“离朱道友认识他们?”帝珩问道。
“打过一两次交道,在很偏远的星域。”离朱抱着臂膀,“他们崇拜祖灵,擅长各种古老的亡灵巫术和祭祀之道,性子有点古怪,但一般不主动惹事。不过…他们通常不会离开自己的祖地太远,这次竟然跑到本源海来,有点蹊跷。”
就在两人交流间,那支骨灵舰队在距离永恒之桥还有数万里之外缓缓停下,并未再继续靠近,显示出了基本的礼节。
旗舰船头,那位巫祭老者向前一步,手中白骨法杖顿于虚空,发出一声沉闷的敲击声。他并未使用神念传音,而是以一种古老而苍凉的语言吟唱起来,声音透过虚空,竟清晰地回荡在桥头:
“伟大的祖灵指引,跨越无尽星海,感知到新生的法则圣地的呼唤。吾乃骨灵巫族大巫祭,幽骸·骨语者。遵循古老的‘万灵共生之契’,携带祖地的礼物与祝福,前来觐见圣地之灵,祈求…允许吾族于此圣地,建立一座小小的‘祖灵观测塔’,以瞻仰新星之辉,聆听万法之音。”
他的话语虽然拗口,但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他们是受到某种指引(祖灵?)而来,感知到永恒之桥的诞生(法则圣地),遵循某个古老的契约(万灵共生之契),想来这里建个观察塔(祖灵观测塔),没有恶意,还带了礼物。
这番话,让帝珩和云倾凰都有些意外。不是来抢夺的?是来…建交的?还遵循什么古老的契约?
“万灵共生之契?那是什么?”云倾凰疑惑地看向离朱。
离朱挠了挠赤发,也是一脸茫然:“没听说过。骨灵巫族确实有些稀奇古怪的古老传统,但这个契…没听过。不过他们确实有在各种奇异之地建立观测塔的习惯,据说是为了和他们崇拜的祖灵沟通。”
帝珩沉吟片刻,通过桥体扩音,以刚学会的宇宙通用语回应,声音平静而威严:“此地乃永恒之桥,我等便是此桥之主。阁下所言‘万灵共生之契’与‘祖灵观测塔’,恕我等孤陋寡闻,还请详解。”
那幽骸大巫祭闻言,眼眶中的绿火微微跳动,似乎有些惊讶对方没听说过那个契约,但很快恢复平静,再次吟唱般解释道:“‘万灵共生之契’,乃是宇宙初开时,诸多先天生灵与法则圣地之间订立的古老约定。圣地庇护万灵,万灵反哺圣地,共衍大道。任何新生的法则圣地诞生,皆有义务允许契合之灵靠近、栖息、建立联系。而‘祖灵观测塔’,并非战争工事,乃是吾族与祖灵沟通、记录星辰轨迹与法则变迁的圣洁之所,亦可为圣地增添一分不同的法则韵味。”
他顿了顿,白骨法杖一挥,身后几名同样穿着羽毛长袍的巫族战士抬着几个巨大的、由兽皮和骨骼覆盖的箱子来到船头。
箱子打开,里面并非寻常金银财宝,而是各种散发着奇异法则波动和浓郁生命或灵魂气息的物品:有凝结着月华露珠的远古苔藓、有仍在微微跳动的心脏状琥珀、有封印着强大兽魂的图腾柱、甚至有整整一箱散发着土壤芬芳的…息壤之土!
这些礼物,或许不如神材珍贵,却都充满了原始而纯粹的自然力量,对滋养万物、稳定地气有着奇效,正是目前永恒之桥所需要的!
“此乃吾族一点心意,祝贺圣地新生。”幽骸大巫祭语气诚恳,“若桥主允许建立观测塔,吾族愿奉上更多此类特产,并与圣地分享部分祖灵关于星辰与自然的古老知识。”
对方姿态放得很低,礼物也投其所好,似乎真的只是想来建个观察点。
帝珩心念电转。对方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尚不可知,但那“万灵共生之契”听起来似乎与门灵渴望汇聚万灵的本能不谋而合。这些原始自然的特产也确实对桥体有益。允许他们建立一个受监控的观察塔,似乎利大于弊?还能借此了解这个神秘的骨灵巫族。
但谨慎起见,他并未立刻答应。
“阁下诚意,我等已见。然此事关乎桥梁根本,需斟酌一二。还请阁下舰队于此区域暂歇,容我等商议后答复。”
“理应如此。”幽骸大巫祭并未强求,躬身一礼,便带领舰队后退一段距离,静静等待,显得极有耐心。
关闭通讯后,帝珩立刻与云倾凰、离朱商议。
“我觉得可以让他们建。”离朱首先表态,“骨灵巫族虽然古怪,但信誉还不错,很少出尔反尔。他们的观测塔确实没什么攻击性,还能带来一些稀罕特产。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
云倾凰则更加谨慎:“礼物确实诱人,但那个‘万灵共生之契’总让我觉得有些不安。会不会是什么古老的陷阱?”
帝珩沉思良久,道:“风险与机遇并存。让他们建塔可以,但必须在我们划定的区域,接受我们最严格的监控。正好,可以借此测试一下我们新构建的‘衍兵网络’的监控和反制能力。”
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光:“而且,他们对祖灵和古老誓约的信仰,或许…可以被我们利用。我们可以要求,以永恒之桥的名义,与他们签订一份更加详细、约束力更强的‘新约’,将他们的观测塔彻底纳入我们的管理体系。”
“好主意!”云倾凰美眸一亮。
商议既定,帝珩正准备回复对方,敲定细节。
突然!
他通过“衍兵网络”,敏锐地捕捉到,在那支骨灵舰队最后方,一艘最不起眼、仿佛由巨大鱼类骨骸制成的辅助船只的阴影中,一丝极其隐晦的、与周围原始死灵气息格格不入的…空间波动,一闪而逝!
那波动…竟然带着一丝…议会科技的味道?!
虽然极其微弱,且瞬间消失,但帝珩绝不会感知错误!
骨灵巫族的舰队里…怎么会混有议会科技的痕迹?!
是议会插手引导他们来的?还是…有其他势力伪装混入了其中?
帝珩的心,瞬间沉了下去。这次来访,恐怕远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